吃完了東西,南宮玥靠在師兄的肩頭迷迷糊糊的,少年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偶爾偷瞄兩下隔壁大娘哄小孩的動作。
他秀氣的眉皺了皺,換了個姿勢,讓她靠的舒服一些。
南宮玥果然睡得更加舒服,沒多久就沉沉的進入夢鄉。
少年無聲地松了口氣,捏了捏小孩瘦瘦的胳膊,骨頭都凸出來了,瘦得硌人。
南宮玥長得不太好,個子小小的,總是長不大的樣子,身上穿著一件舊舊的僧衣,洗的有些發白,一直長到她幼白的腳踝。
少年避過那些人的眼神,把南宮玥帶回了隔間里睡覺,然后轉身去找師父。
“師父,師弟身體太弱了,不吃肉不行的,我去釣點魚給他補補。”
外面的浪濤聲順著縫隙蔓延過來,大師打坐著,輕輕敲著木魚,聞言抬眸看過來。
少年一臉正直,臉上還有幾分擔憂。
屋內沒有焚香,但是木架上的袈裟的檀香味和香火味太濃,少年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般若寺。
大師蒼老的目光平和,看了少年一眼,道“忘塵只能算俗家弟子,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少年頓時喜笑顏開,“好的師父,我馬上去。”
然而在他跨過門邊的時候,里邊的聲音淡淡道“晚上的功課別忘了,今晚我會來考察。”
少年頓時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
晚上有功課,但少年多半會翹掉,少見師父來考察。
般若寺修行全靠自覺,師父對兩個弟子都是放養的態度,少年私下里笑嘻嘻和南宮玥開玩笑說過,這就是在放羊。
完了完了,還想悄悄帶小師弟去釣魚玩,現在是不可以了。
少年喪喪的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南宮玥醒來的時候,渾身冷汗淋漓,過去那些痛苦的記憶又一次涌上心頭。
她懵然了好久,才慢慢爬起來,望著黑黑的,空蕩蕩的房間發呆。
師父不在,師兄也不在。
她閉了閉眼,渾身有些發抖,好久好久眼角的淚才慢慢順著眼角滑落。
枯瘦的手指捏了捏,南宮玥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被單,無聲地嚅了嚅唇。
她不會哭的,她不會哭的很厲害的。
她努力地擦了擦眼睛,想把眼淚擦掉,粗糙的布料卻磨得她臉有些疼。
又痛又麻,有時候卻是緩解痛苦的解藥。
她越擦越大力,把小臉擦得滿是通紅,想證明自己沒有哭,又哭著想,她好像又把衣服弄濕了。
師兄洗衣服很辛苦的,她不可以哭了。
在空寂的黑暗中,她恍惚地遺忘了恐懼,悲傷蓋過了一切的情緒,世間的一切是一條黑沉沉的暗河,而她沉在河中,被黑壓壓的水壓得喘不過氣來。
在朦朧中,她好像看見了一縷光火。
明亮的色彩漸漸逼近,她一下子清醒過來,不自覺地有些恐懼。
“師兄?”她努力壓著嗓子小小聲的喊了一句,有些不安地往后退。
這艘船不算大,船上魚龍混雜,少年特意用一個大鎖鎖住了這間房門,就是怕有人心懷不軌。
船上多是通鋪,但是南宮玥年紀小,身體又不好,少年巧舌如簧,厚著臉皮跟船家要了兩間低等的雜物房,勉強窩在這里。
雖然條件差一點,但好歹不用和大家一起睡,還是滿合南宮玥心意的。
她有些緊張,那邊的人卻輕輕嘆了口氣,明亮的火光映照在垂落的僧袍上。
“忘塵,是師父。”
來人眉眼慈和,身上的淡淡的檀木香味混著一股清香,灰色的僧袍有些地方已經拔絲拉線了。
師父溫厚的手掌摸了摸南宮玥的腦袋,輕輕把燈燭放在矮小的桌子上,微彎著腰,慢慢坐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