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宰雖然是個(gè)粗人,看似有文化,也不過是為了討好她們娘兒倆所做的附庸風(fēng)雅之事。
但鄧宰他為人樸實(shí),對她們母女倆的重視,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生命。
一個(gè)再嫁之婦,能得到男人這樣的愛護(hù),擁有這樣的幸福,絕對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自己真的要?dú)У暨@個(gè)家,毀掉鄧宰的前途性命么?
但想想崔玨,她心中又涌現(xiàn)出了無數(shù)的糾結(jié)。
他有滿腹的才華,能吞下九州山河的氣概,卻命途多舛,只能受困于這小小的炎縣中。
他假裝自縊拋棄我們母女,躲在興殷寺六年都不曾回來看望她們。
一想到這,白玲瓏就恨他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將他撕碎,好一解這心頭的恨意。但當(dāng)一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時(shí),卻為何又什么都不顧了呢?就好像回到了少女的時(shí)候,一片心中再無它物。
白玲瓏想著想著,心底愈發(fā)愁苦,不禁伏倒在枕頭上,嗚咽起來。
哭著哭著,她鼻尖突然嗅到了一絲淡淡的甜香,腦中一驚,喃喃道“你又來了么?”
說完,眼前一黑,就軟軟地倒在了床榻上。
隔壁院子的廂房中,佩蘭手中把玩著一柄精致的角弓。
這角弓制作過程極為繁雜,一張弓往往要年才能完成,乃是匠心之作。
這是鄧宰最心愛的物品。
這張弓的拉力可達(dá)一百五十斤,佩蘭戴上扳指,搭上一支箭,用盡全力都沒能拉到半開,鋒銳的箭鏃上帶著徹骨的寒意,在手指尖微微顫動著,卻不知該射向何方。
就在這時(shí),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佩蘭一轉(zhuǎn)頭,將箭頭對準(zhǔn)門口,目光也跟著轉(zhuǎn)了過去,卻不禁微微一愣。
門外,竟然站著一個(gè)灰色僧袍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干癟消瘦,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看著她手里的弓箭道“可是不知射向何方?”
“你是何人!”佩蘭厲聲道。
“阿彌陀佛,”老和尚宣了個(gè)佛號,笑著答道,“指點(diǎn)迷津之人。”
“呵,我有什么迷津需要你指點(diǎn)的?”
佩蘭冷笑著,長時(shí)間拉著一張自己幾乎難以拉開的弓,她的手臂已然酸麻。這時(shí)候,只要她手一抖,這支鋼箭就會穿過這老和尚的咽喉,將他送去西天見他的佛祖。
這老和尚卻毫不在意,迎著箭頭走了上來“你的迷津有二。其一,你不知該如何面對你母親;其二,你不知該如何面對法葉法師。老衲所說對么?”
“你——”佩蘭渾身一顫,“你怎么知道?”
“老衲知道的可不止這點(diǎn)。”老和尚笑盈盈的,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彩,“老衲還知道,你的心中,不可遏止地愛上了一個(gè)男子。他才華出眾,名滿天下,他寬厚仁慈,對所有人所有事都充滿愛憐。你對他愛得如癡如狂,常在夢中與他攜手,希望和他共度余生,白頭到老可惜,他是個(gè)和尚,呵,也沒有可以白的頭發(fā)。”
佩蘭徹底驚呆了。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鋼箭脫弦而出。
那老和尚卻不閃不避,笑吟吟地看著她。
還好佩蘭在最后一刻讓手稍微偏了一些,這才使得鋼箭只是從他肩膀上掠過,釘在門框上。
“你到底是誰?”佩蘭的心中充滿了恐懼。
對法葉無可抑制的愛戀,這是她內(nèi)心最深處隱藏的秘密。
她知道法葉是不可能為了她而停下匆忙的腳步的,但這卻無法讓她不去愛他。
“一個(g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人!”老和尚緩緩道,“我可以處理你的難題,也可以滿足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
“你想要抹去自己母親的罪孽,你想要和那和尚在一起。”老和尚字字珠璣,如沉重的鐘擺,一字一字敲在佩蘭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