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姨娘去了許久都未回，您要不要去看看？”

許韻婉屋里的丫鬟跪在床邊輕聲喚著程鴻明。

“姨娘今日本就說身子不太爽快呢，奴婢擔心她……”

被吵醒了正欲發作的程鴻明頓了頓，想到許韻婉腹中的孩兒，壓下怒氣道“更衣。”

更深露重，空氣中寒意讓他哆嗦了一下。及至走近湖邊，突然傳來微弱的水花撲打聲和呼救聲。

程鴻明加快步伐，看見許韻婉和她的貼身丫鬟好端端站在湖邊。

另有兩個丫鬟站得更遠些，瞧著似乎是趙蘭屋里的。

趙蘭呢？怎么獨獨不見了趙蘭？

程鴻明心中緊張，向湖邊走了幾步，看見那個落水的女子正掙扎著往岸邊撲騰。

雖然女子背對著他，但那窈窕的背影，那淺藍的發飾，可不正是趙蘭么？

程鴻明急道“夫人怎么落水了？愣著做什么？還不救人？”

許韻婉站著不動，目光委屈又猶豫。趙蘭的兩名丫鬟突然跪倒“夫人約姨娘來湖邊，然后說要教訓姨娘，突然拿起石頭就要劃姨娘的臉。姨娘躲開了，夫人自己卻跌進了湖里……”

程鴻明置若罔聞，喝道“少廢話，先喊人來救夫人！”

“明郎……”許韻婉拉了拉程鴻明的衣角，輕輕說，“蘭姐姐摔倒的時候，臉先跌在湖邊的碎石上，然后才滾入湖里的，她的臉上流了好多血……”

程鴻明一怔，轉頭往湖里看。

趙蘭未學過鳧水，憑著本能好不容易把自己劃拉到了岸邊。

湖水和血水交織，模糊了她的雙眼，臉上一片熱辣辣的疼痛，身上是徹骨的寒意。

她抓住了一株水草，氣若游絲地喊著“夫君，救我。”

月光下，程鴻明看到昔日那張絕麗奪目的臉龐變得血肉模糊、可怖異常。他驚得連連后退。

耳畔許韻婉猶在細聲說“蘭姐姐今日的舉動，把婉兒嚇了一跳。一定是婉兒哪里做得不好，才惹得她如此生氣。明郎，咱們先把蘭姐姐拉上來吧……”

有趙蘭做對比，程鴻明覺得蹙著柳眉的許韻婉今日分外惹人憐惜。

趙蘭傷成那樣，容貌絕不可能恢復如初。這世上再也沒有空谷幽蘭般的趙蘭了！

更何況，這毒婦是存了害人之心，才毀了自己的容。

他對趙蘭的好感，原本就源自她的美貌。如今美貌消失殆盡，所有好感也就灰飛煙滅了。

一個心思歹毒又毀了容的正室，傳揚出去，他和侯府的臉面就沒了。

程鴻明臉色冰冷起來，一步步走到趙蘭身邊，抬起腳，狠狠往她頭上踢了下去。

早已精疲力竭的趙蘭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嗚咽，然后便失去意識，沉了下去。

湖面逐漸恢復平靜。

第二日，下人在湖中發現了趙蘭的尸體，聽趙蘭身邊的兩個丫鬟交代說，夫人自從被侯夫人責罰后，一直郁郁寡歡，昨晚她獨自出了院子，不許任何人跟著她。

誰知，她竟是去輕生了。

先自毀容貌再跳湖，這是有多大的怨氣？

侯府哪里虧待她了，婆婆調教媳婦本是天經地義，竟做出如此膈應人的舉動？

真是有失婦德！

寧遠侯和夫人極為不滿，念在趙家曾對老侯爺有救命之恩，才大度地決定不追究了。把“真實”原因告訴趙家后，表示對外可以說是趙蘭的死因是失足落水。

無關怨懟、無關報復，好歹成全了趙蘭最后的體面。

趙家原本很懵，這才一個月都不倒。豎著進去的女兒怎么就橫著出來了？

可得知“真相”后，趙家立刻心有余悸又感恩戴德起來。若“真相”傳出去，外頭都會以為趙家教女無方，以后二小姐趙芳就難說到好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