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盡頭,坐落著兩座青石鼓,往上是青墻灰瓦的一座古宅子。
是方明珠的家。
“娘親你看!!我們家門口來了個漂亮姐姐!!”
巷口的孩子停止了嚼糖葫蘆,朝著家門口的方向喊道。
“人都死光了,哪還有姑娘家往這來,不嫌晦”
有一婦人,從對面街道的門里探出頭來,下一秒與蘇月隔街相望。
正在說的話也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蘇月一身白衣,長發披散,任冷風揚起發尾,孤單安靜地站在那,目光不悲不喜。
對面黃衣婦人的臉色卻再三變化。
蘇月從方明珠的記憶里找到了這張臉。
是方明珠閨中的至交好友,當時兩人還許諾過要嫁的近一點,以后好見面。可方明珠當時毅然決然地奔向相府那個深不見底的深淵,而兒時的好友卻安安靜靜地嫁人成婚,相夫教子。
眉目滄桑了些許,卻也安安穩穩。
蘇月反觀一身白衣的自己,倒真是漂泊無依,煢煢孑立,連已經人去樓空的老宅子都還貼著官府的封條,進不去。
對面的婦人避開了蘇月的目光,一把拉住了還在外面的孩子,重重地關上了門。
“娘,糖葫蘆!!糖葫蘆!!。。”
一串糖葫蘆掉在了蘇月腳邊,晶瑩剔透的糖上沾滿了灰土。
“那是我以前的好友。”
說完這句,發現身邊的阿紅還在看著自己,蘇月笑了笑
“大概是怕晦氣吧。”
轉身,門口寫著方字的兩個燈籠早已破敗,鎖上封條的朱砂色依舊刺眼。
仿佛可以看見方家被抄家時,官兵一筆筆寫上的罪責。
蘇月猶豫了一下,踏上臺階,一把撕下了交叉的封條。
連帶著門上貼的門神也一起斑駁了。
這是方父親手畫的。
可惜再也不會有新的楹聯來代替了。
年畫是一家人在年前的晚上,一起拿米糊貼的,只是貼這張畫的時候,方明珠被困在相府,并不在場。
蘇月手指撫過年畫,不知道當時方父方母和哥哥一起貼年畫的時候,也沒有想起方明珠呢?
應該是有的吧。
年畫貼得很緊,蘇月也沒法撕下來。可惜了。
推開門,從門口就吹來了一陣風,疏疏啦啦地帶起院子里一堆枯黃的落葉????????????~。
院子里的東西七零八落,樹木有的枯死,有的瘋長,雜草橫生,覆蓋了花盆里的花。
臺階上爬滿了青苔,旁邊的石桌石凳倒在地上,爬滿了蜘蛛網,還沾滿了下雨濺上的泥土。
蘇月走到檐下,柱子上都是碰撞的痕跡,窗戶和門已經破敗,一眼就能看見里面歪倒的家具和碎裂的瓷器。
才幾個月的時間,就像過去了十來年。
都說老屋子是有自己的生命的,只要主人還在,再怎么破的房子也不至于倒塌,可主人一旦離開,再新的房子,也會失去生命,迅速破敗起來。
蘇月勉強在屋里找著落腳的地方,穿過主屋來到后院。
后院安安靜靜,倒是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院角有一顆槐樹正開著花,雪白成串的槐花洋洋灑灑地一半開在墻內,一半開在墻外。
青石鋪滿了地面,靠近墻角的一塊落滿了開敗,和被風吹落的槐花。
青石表面很光滑,每年夏天的晚上,一家人就會在這里乘涼,方父躺在搖椅上,方母會用井水冰酸梅湯和西瓜。
而方明珠則和從學堂回來的哥哥光著腳在院子里瘋跑。
方母總是會四處追著讓方明珠和方清遠穿鞋子,方父則打著扇子,喝著茶笑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