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山谷清幽僻靜,蒸騰的霧氣延綿繚繞了數十里,把此處方圓托襯得如同仙境一般。林間一會兒畫眉鳥叫,一會兒是戴勝鳥叫,一會兒又是布谷鳥叫起
祝孝臣盤膝坐在一塊高凜的大石上,俯瞰眼前幻境般的美景,聽著耳畔仙樂般的清脆鳥鳴,心中卻半點沒有坦然恬靜。他的腦海中,那個少年鬼魅的身影揮之不去。他曾經有多自負,如今便有多猶疑,他的身法怎能如此快?我的玄湮掌明明打在了他背心,他怎還能再運功?莫不是他們說的是真的,此間確有蹊蹺?
那夜自大將軍府出來,與那人報知自己失手后,祝孝臣便單獨離了開。他是此行三十二人中的第一高手,是以那人派他去殺大臣中分量最重的芮如閔時,他欣然領命。使最有把握之人去辦最緊要之事,自十七年前端木瀾登基后,便成了厥國治政選才的總領。之后這十七年間,厥國上下冒出了無數的能人治臣,一番勵精圖治國力得以大增,幾與大華無差。
顯然,那人對祝孝臣寄予了厚望。原本自己亦以為,定能斬敵首級,不辱使命,不想卻成了當夜出手的二十四人中失手的七人之一。那人雖未責怪祝孝臣,但同行投來的怪異目光,實在不堪忍受,便向那人辭行離了去,相約八日后,在錦州會合。祝孝臣三日前便到了錦州,卻并未去相約之地,而是找了這個山谷,隱了起來。
今是八日之期的最后一日,祝孝臣是厥國武林中的大人物,斷沒有失約的習慣。再向山谷望了一眼,便轉身快速向下奔去,身形隱入林中,再不見蹤影。
小師叔,我們已過了錦州的邊界,想來離著鹽運政司府亦不會遠了,你就放寬著些心罷!湛通的小弟子止滄見梅遠塵一路精神緊繃,臉色焦慮,忍不住安慰道。止滄雖比梅遠塵年長不少,但今年也才二十五歲,然拜在湛通門下已十一年,武功一點不弱,此時正與他并坐在草梗上稍歇。
梅遠塵側過頭對他勉強一笑,卻并未答話,拿起手里的饅頭幾口吃完,拍拍屁股站起了來。真武觀十二個老少道士見梅遠塵已起身,不管手里饅頭有沒吃完,皆從草梗爬起,紛紛躍上馬去。
噔!噔! 噔!噔!一陣塵土揚起,一十三騎在驛道上狠命向西奔去。余輝下,十三個背影似乎散發出淡淡的金光。
戌時初刻,正當用晚膳,安咸鹽運政司府內傳來了一陣吵雜音。
休想!但教我梅思源在這安咸鹽政司位上一天,便絕不可能讓你鹽幫的人染指盲山鹽場!再勿多言,送客!梅思源怒斥道。
一個山羊胡子的瘦高老者陰笑道梅大人,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你真以為自己便能一手遮天,無人可制么!
我梅思源行事但求無愧于天地,無愧于百姓,無愧于本心。你鹽幫雖然勢大,但亦大不過法去!你們老實規矩做你們的私鹽買賣,我便也不來約束你們,但若是膽敢打官鹽的主意,我梅某人便是拼著性命不要,也定和你們鹽幫周旋到底!梅思源指著瘦高老者瞪眼罵道。
哼,哼哼!合則兩利,梅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來啊,李學辭言盡于此了!瘦高老者說完,甩袖離去。
梅思源看著李學辭離去的背影,眼中露出深深的憂慮。
老爺,已送走了。你去用膳罷,夫人正在偏廳候著!傅懲快步走過來,一臉肅穆道。
梅思源深吸了幾口氣,強笑道傅二弟,莫多想了,一起去用膳罷!
傅懲低著頭,強忍著哭腔,輕聲道我不去了,就在外間候著。政司府左近歹人太多,半刻放松不得。
梅思源也不強求,轉身往偏廳行去。梅思源走后,傅懲昂起頭,兩行眼淚順著臉頰一路流下。借著燈盞昏黃的光亮,依稀能看到他臉上好大一個刀疤,以及左眼空洞的眼眶。
思妹,今夜的菜可真香!我定要多吃幾碗!梅思源笑著坐到餐案旁,笑謂百里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