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收拾一向都是筱雪獨個兒承著,海棠回府后,便搶著做這些事。百里思看在眼里,又是欣慰,又是難過。
“海棠,你過來,我們坐下來聊一會兒天?!币姾L恼哌^來,百里思對她招手溫聲說道。
“是,夫人?!彪m說自己名義上是梅府的養女,但海棠早叫順了口,一時實在難以改過來,便一直這么喚著。廳上的云婆、筱雪、白澤三人知她們所談之事定關于姻親,是以紛紛避開了去。海棠行到百里思身旁,取了錦凳坐下,低埋著頭。
“傻妮子,難不成還怕我么?”百里思打趣她道,一邊去輕拍她的手。見她終于抬起了頭,乃笑謂她道“海棠,你素來與塵兒親近,想來他也不會瞞你。我們本想著等塵兒十一月休學了,從都城回錦州便把你二人的婚事給辦了?!?
海棠抿著唇,雙手攥著衣角,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公子,他確跟我說過的。”
“呵呵,我便知他定不會瞞你的?!卑倮锼夹Φ?,見她臉有苦色,緩緩牽住她手,輕聲問道“塵兒與承漪郡主的事,你早知道了,對不對?”
“嗯。”海棠答道,見百里思一臉的愁容,忙又道“夫人,你莫要為我的事為難了。我在府上做個丫頭便心滿意足,哪里能有再多的奢望!”海棠看得出來,夫人是真的憐惜自己、疼愛自己,她實在不愿老爺、夫人為此事再添煩惱。此時梅思源、梅遠塵還在宿州,雖然沙陀退兵的捷報已傳來,二人亦皆“平安無事”,然先前頻頻遇襲之事仍令她們心有余悸。
“海棠,你說甚么胡話!”百里思握緊她手,輕斥道“你是梅府早早認定的媳婦兒,說甚么也要給你個名分的!”
海棠聽她這么說著,只覺心中難受,兩道清淚奪眶而出,啜泣道“我知道夫人你對我好,只是,只是漪漪是郡主,這亦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我怎能和她搶名分?此事,實在不可為?!?
“王爺最遲明天下午便到了,到時,我在和他談一談。王爺是個寬厚之人,定能體察我們的苦處,想來會應允塵兒同時納娶你和承漪二人的?!卑倮锼伎粗L?,輕輕點著頭,既像鼓勵又像諾許。
天公不作美,夜黑無星,行不得路,梅遠塵只得投了這家叫做“神仙居”的小客棧。付過銀錢,填飽了肚子,便闔門入了房,將伏包放好。諸事才畢,梅遠塵便盤膝坐在了地上,非是練功,而是念起了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鎗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招。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這幾日,他已不知念了幾百遍往生咒,不止是為湛虛、止淳、止沉、止澤,也為那些戰死的大華將兵、沙陀將兵。想起那個年幼的沙陀兵,想起他眼中布滿的懼意,不覺間,他的咒語念得愈來愈快,愈來愈急
良久,一聲雞鳴傳來,東方升起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