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釋家看來,人與人之間有一種無形的牽連,便是它把人們相互關聯起來,乃謂之曰緣分。
市井日常同操一言是為緣,游玩湖上共渡一舟是為緣,陌路之人對視一笑是為緣如此種種,世人間的萬般關系,無一不是緣。而血脈之親,是所有緣屬中最普遍、最直接、最原始、最根本的一種,乃生而有之,秉天而來。
梅家百年來人丁單薄,已是四代單傳,梅遠塵自無叔伯、堂兄姐弟。百里氏雖興旺,然百里思卻早早離開了家門,幼年始便與親族斷了干系,所親者只有一個弟弟。因而,百里恩或許是梅遠塵除父母外,在世的唯一血親,這種血脈間的本源關聯最是令人難以割舍。
梅遠塵腦海中雖并無關于這個舅舅的丁點記憶。然,這十幾年來,娘親時常在耳邊叨念,他從旁也知曉了不少知曉,他幼年時曾與娘親遠奔千里來都城尋親,二人一路相依為命,苦苦掙扎求生;知曉,尚不足月時,他曾從都城只身趕來清溪郡府,把自己輕輕捧在懷里,視若珍寶,久久不肯放下;知曉,他的下落,始終是娘親年久無法釋懷的心病,令她偷偷抹了多少眼淚;知曉,他有著幾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身形容貌,自己便如他再生為人。
整個世間,那瘋子可能是唯一知曉舅舅下落的人。而今日,他竟又開口說話了。
“他究竟說了甚么,竟令王府牢房管事嚇得瑟瑟不敢言?”梅遠塵趕到牢房時,瘋子正跪伏在地上,對著牢墻嚎啕大哭。他在牢門外候了好半晌,見瘋子卻始終只哭不言,忍不住問一旁的獄卒道“他適才說甚么話了?”
中年獄卒訥了訥,為難答道“公子,小的之前離這里離得遠,甚么也不曾聽清。”他是值守獄卒,此間又僅此一個囚客,是以他一直便守在這牢旁,自是甚么也聽了過去。只是,牢中瘋子適才所言之事,當真非同小可,便是借他十個膽子,也是決計不敢隨意說的。何況,管事臨走還再三叮囑過“切莫多言,免遭殺身之禍!”
值守獄卒有著副老實樣,臉肉正輕輕搐動著,顯是既緊張又歉疚。梅遠塵見了此狀,也不忍再去為難他,乃徑直推開牢門,在那瘋子身后席地坐下。
瘋子自顧哭著,也不去管誰進了牢房來。他今日的神志似乎比往常要清明得多,不再一味地咿呀胡語,不一會兒便開口講話了“我真的甚么也說了,怎怎還不放我出去?我甚么也不知道的,求求你放了我罷!那夜是百里恩拿的奏折,我只是在一旁的”他一邊哭訴,一邊重重磕首,似乎懼意極盛。
“嗡!”當瘋子說出“百里恩”三個字時,梅遠塵心神不由一震“竟真是舅舅!他先前說的百里兄弟竟然真的是我的舅舅百里恩!”他不及細想,再凝神細聽下去。那瘋子口中并未稍停,接著道“那夜尚書衙門都察院中,正是小生與百里恩二人執勤。約是子時初刻,竟聽到有人在門外鳴鼓,我二人便忙過去開了門。乃見一驛卒正鮮血淋淋地趴在了檻上,手中緊緊攥著一本奏折,嘴鼻只剩呼氣,眼見已是不成了。百里恩未及多想,直從那驛卒手里取過了奏折,謂我言道,這送信的驛卒顯然是被人一路追殺至此的,想來此折本中所奏之事定是干系極其緊要!為避免折本遺失而致如此要事不達天聽,他便私自開了火漆,把奏折打開看了。小生一向膽小怕事的我我真的沒有看過那折本!我甚么也沒瞧過!甚么也不曾瞧過!那奏折一直便只在百里恩的手,除他之外,誰也不曾看過。我當真甚么也不知道!殿下,殿下,饒了我罷!”
“殿下?殿下?”梅遠塵心臟猛得一縮,“害我舅舅的,竟是當世一位王爺!定是折本中上報之事與他大大有礙,他才下此辣手!”
“看過那本奏折的,當真僅有百里恩一人!小生素來膽小的,是萬萬不敢決計不敢的!頤王殿下,你就饒了我罷!”瘋子后面說的甚么,梅遠塵一句也聽不進去了。“頤王!竟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