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該殺。
“夏牧炎和厥國人都該死!”夏承燦在心里千萬次地念道。
北鄴城的百姓無辜嗎?自然無辜!夏牧陽又不是他們殺的。
“殺父王的兇手中或許就有北鄴城的人。”這是夏承燦最后的說辭。寧可錯殺一萬,不教漏網一人。
那便殺吧,但凡有丁點嫌疑的人,他都要殺。
當他在帳營中提出要屠城時,竟無人來阻。營中的將佐皆是夏牧陽多年的部下,他們同樣懷著滿腔的悲憤。雖知夏承燦所議極不理智,卻皆愿與他共擔這屠城的惡名。
我生為君生,效死又何妨?
兩萬余馬皆驃壯,兩萬余人盡執銳,人馬所至,殺人如殺雞狗。慘叫之聲響徹天際,由深夜至天明。
大華頜親王夏牧朝之墓。
僅十字,卻字字誅心,梅思源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他還記得那夜宿州城外,飲酒至酣處二人擊罐高歌,歌青云之志,歌世間疾苦
“思源,大華積弊已久,厥國沙陀虎視眈眈,國實危矣!你我攜手共為,先治內患除家賊,再共赴疆場抵御外敵,此生為國為民,也不枉過!”
“思源,民生之艱在于不公不均。富戶、劣紳占田千百頃,家中糧倉堆積如山,圈養彘羊無數,在內驕奢淫()逸,在外橫行無肆。而尋常百姓家,終年勞苦也未必能保三餐無缺,荒年更是饑寒交迫,苦不堪言。至于貧者佃農,唉,至于何等困境”
“遠塵這孩子我也喜歡的緊吶,沒想到他不僅和承炫成了極要好的朋友,還與漪漪互生了情愫,若諸事順利,你我下月便成親家了?!?
梅思源伏在墓碑上,悲聲慟呼道“蒼天無眼啊!你不知人間苦楚,強收我頜王,枉為天吶!老天啊,你何不憐我大華”其聲哀如考妣俱喪,身后五千將兵聽聞,無不慘然失色。
天亮了,北鄴城卻像停駐在昨夜。
不見了起早趕趟的販夫,不見了下地晨忙的耕農,不見了衙門里沉悶的“點卯”鐘,不見了屋里飄起的炊煙
北鄴城還在,北鄴城的百姓卻沒了。
從城南到城北,從城東到城西,甚至巷道旮旯處,甚至富戶豪門的地窖中哪哪都是尸體,處處皆是死人被燒死、被砍死、被捅死、被踐踏而死有老人、有壯丁、有婦孺。
北鄴城二十萬人,一夜盡歿。執子一念禍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