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閣本悄靜,驀然起哭聲。
夏承漪自夢中醒來,黑暗中茫茫無措,慌亂間伸手扶住了一旁又冷又硬的桅欄,再難自禁,哀聲痛哭起來。
夜將死,晨未至,萬物不動如定,刺破頜王府一夜死寂的竟是這一聲哀嚎
“漪漪!漪漪!”夏承煥應聲而起,推開門急沖了出去。
少年喪父乃人生至痛,尤其身在帝王之家。喪報傳來才四日,府上似乎卻已幾度春秋,少者漸老,長者已衰。頂梁已倒,大廈或傾,夏承炫既傷慈父之死,又懼前路迷茫,已四宿未歇。
前腳才送走梅遠塵,后腳剛回到房中便聽見妹妹凄厲的泣音。
“漪漪!漪漪!”夏承煥也顧不得甚么避諱,踹開門便坐到床邊抱住了夏承漪,“哥哥在!哥哥在!漪漪不怕!”他竭力克制住了自己的聲線,卻未能止住眼淚洶涌。
這便是心疼想要守護,卻無能為力。
這便是怨恨本該擁有,卻已被奪去。
“哥哥!”夏承漪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著夏承煥的衣袖,泣道,“父王呢?哥哥,父王真的不在了么?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為便宜車馬出行,都城街道建置既寬且平,依著工部行文縱向干道寬十二丈,橫向干道寬十丈,路面皆以青磚鋪設;縱向支道寬八丈,橫向支道寬五丈,均鋪以泥礫石,厚一尺。
此時天色才翻了點魚肚白,街上行人無幾,路邊攤檔未開,易麒麟四人出了御風分號,便一路驅馬快行。道路既寬,兩騎并行也絲毫無礙,易麒麟、云曉濛在前,梅遠塵、易傾心在后,四騎皆驃壯,快奔如疾風。
“已過了汀毗街,再行十余里便到城關了。眼下時辰還早,到了城關也得候著,還是放慢些腳步罷?!币作梓氤读顺恶R韁,他座下的黑騎理會其意很快收住了腳。
易傾心有意落后易麒麟、云曉濛二人十余丈,梅遠塵擔心她安危,只得與她并轡慢行。
“遠塵哥哥!”易傾心朝梅遠塵甜膩一笑,吃吃喚道。
“???”梅遠塵心臟一突,尬笑回著。
“呵呵你好傻啊!”易傾心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笑如鈴音。
“???”梅遠塵一愣,自小到大,還沒人說過他傻,“是吧?!?
“你想知道先前爺爺問你甚么不?”易傾心側首笑問道。
易麒麟問話,自己卻跑神沒聽見,梅遠塵頗感歉疚,這會兒忙回道“嗯,想的。易前輩問我甚么?”
“哈哈我不告訴你!”易傾心大笑一聲,驅馬快行,趕了上前。
積跬步可致萬里遠,何況馬蹄不邁跬步,城關之遠僅在十余里外。四騎徐行,到城關時通關臺已聚了不少人,排了好長一條人龍。
梅遠塵懷里雖揣著夏牧朝的令牌,卻并不打算用,下馬與易麒麟等三人排在了隊尾。
約莫過了半盞茶,城門上傳來一個粗獷的漢子聲音“外邊兒準備進城的,備好籍引、通關錢,馬上開城門了!”都城人流通常都是管進不管出,只有追緝要犯時才會在出城關口設卡查驗籍引。
果然,數個呼吸后,隨著一聲沉悶的“吱呀”聲,城門由外向內打開,一隊守兵執槍行了出去。
黑壓壓的一片。
數百匹黑色的馬,馬背上騎著數百黑衣人,人馬皆安靜地立著。
執掌通關臺的是一位都城執金令府的千夫長,然后通常主理開、關城門的是他的佐官,那是一個微胖的短須漢子。
“你們是甚么人?進城做甚么?”見這數百人各個黑衣帶刃,佐官漢子自然起疑,領著一堆人上前盤問。他身后,數百戍兵緩緩靠了過來,甚至,連鹿角木也已不知不覺架上。
通關臺的戍兵常年稽查過往,不僅比之常人眼尖,見識也多得多,見這陣仗,哪有不提防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