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尤戰戰兢兢把便衣行走收集來的坊間議論報給了端王聽,原以為他會暴跳如雷,自己也少不了一頓訓斥。
然,想象中端王雷霆震怒,劈頭蓋臉斥罵自己的一幕并沒有發生。他只是靜靜聽著,不停輕聲嘆息。
“陸大人,宮門也關,你今夜也出不得宮了,今晚便在執事房歇著罷。”良久,端王乃謂陸見尤道。
安排執夜勤的太監把陸見尤帶去內監執事房后,端王在勤政殿外的石欄前站定。
也風襲來,吹得人心涼。
坊間之論也并非全都虛妄。
端王與夏靖禹有師生之誼是真,夏靖禹得了端王的密令才引兵進駐到城南是假。
給皇帝做龍袍的翟家巷徐裁縫滿門被人擄走是真,被擄到了端王府上去是假。
端王的幾個兒孫各個有出息是真,他們中有人暗中聯手厥國、沙陀陷殺三王是假。
端王下的令把赟王夏牧炎幽禁在府是真,想趁機暗謀殺害以致皇儲之位無人是假。
這些留言皆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寓假于真,幾已達到以假亂真,真假難辨,是非難斷的地步。
不知情者將這一樁樁、一件件事串捋起來,當真是合情合理,并無絕無半點紕漏,哪里還會疑有其他?
幕后之人心思之縝密可見一斑。
“牧炎,果然是你啊。我先前還一直抱有一絲僥幸的”端王憑欄眺望夜空,星光微茫,月不見其跡。
朔日從來無月。
不是夜無月,只是月隱于夜。
“端王殿下!”一個蒼老的聲音自后傳來。
行過來的乃是內官首領及鑄幣大臣倪居正,他只身而來,身后并無小太監伺候。
端王已聽出是他,并未回頭,仍雙手撐著石欄,只輕聲說了句,“居正,你也還未歇下?”
倪居正行到石欄前,與端王比肩而立,輕聲嘆道“殿下,你已上了年紀,身子骨可比不得年輕時,還是早歇才好。”
市井間還有一個更可怕的流言天子寵臣,太監首領倪居是端王安插在永華帝身邊的眼線,皇帝突然重病便是端王授意倪居正下毒害的。
極少有人知倪居正年幼時曾跟在端王身邊數年。恰巧,夏牧炎便是那極少數人中的一個。
“你聽說了么?太監頭子倪居正原是跟著端王的,幾歲便入了端王府,后來才被安排去的華王府。端王是皇上的親兄,他送來的人,皇上自然便多幾分看重了。你想啊,若沒有這般緣由,他怎能年紀輕輕做到這個位子?且一做就是二十幾年!”
這便是這個計謀的高明之處——
雖知是計為何人所設,就是指認不得;
確信自己并沒有為惡,可又無力反駁;
眼看施計者陰謀得逞,偏偏無從下手。
這些流言一經散布出去,便如滴墨入清池,無形間已讓這一池的水——臟了。坊間信那些流言的人絕不在少數,便是朝堂之上,也不可能不受其影響。
風雨本飄搖,細舟水半艙。已是掌舵難,何來浪里蕩!
“牧炎,你當真這么想當這個舵手么?你若掌了舵,細舟能否舀去積水,避開漩渦,駛出風雨?”端王的心是涼的,“你做了皇帝若能掃除積弊,選賢任人,扭轉乾坤,挽大華危局為無虞,端王府又如何不能給你讓路?”
見端王憑欄不語,倪居正輕聲開腔道“殿下,湛為道人看過星象,也給皇上把過脈”
他的老眼中噙著兩眶濁淚,半月間已至這般垂垂老矣。
“徐公子,此事恕老夫不能答允。”易麒麟聽徐簌野說明了來意,當即搖頭回絕。他并非戀棧權力之人,不答應在若州開武林大會只是不想讓徐嘯衣當這個武林盟主而已。
論消息靈通,除了摘星閣,還沒有哪個門派比得過御風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