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里年紀稍長者,多半都還記得十七年前的那場大雪。
據當時的百歲老人感慨,“我活了一百年,也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雪。”
可見,那年那場雪的確是極其罕見的。
那年十月底,天氣就變得格外的冷,次月初開始下起了雪。這一下便是整整三個月,都城方圓數百里都是皚雪茫茫。
城郊的積雪厚達半丈余,不知壓塌了多少房,更不知凍死了多少人。只是印象中,雪融之后,滿都城幾乎都見不到乞丐了。
十一月十一亥時,一幢幾乎被雪埋掉的木屋里面先后傳出了兩聲小孩的啼哭聲。
“娃兒爹,你掌個燈來,我瞧瞧是男娃還是女娃。”黑暗中,一個女子有氣無力說道。
雪已接連下了有旬,且不知甚么時候能停,家里的存糧眼見已是不多了,她雖臨產在即,這些天也從未吃過一頓飽飯。
這會兒剛剛生產完,更是虛脫得幾乎支不起身子。
一個漢子絮絮叨叨的聲音陸陸續續傳來“這個時年,生男生女有甚么差別?難不成還指著男娃子養老送終?呵呵,賊老天可沒那么好的心思,巴不得我們早些死。”
女子輕聲勸道“娃兒爹,莫說這樣的胡話,當心老天爺聽見了。這些天苦了你了,明兒一早,我能下床了,咱們就去山里掏點吃的,可莫要這般喪氣。”
漢子重重嘆了口氣,緩緩爬了起來。
“啪”,火石相激起了火花,卻沒能點著油燈。
“啪!”、“啪!”“啪!”
接連試了幾十次,油燈還是沒點起來,漢子無奈嘆道“想是火石受了潮,打不起火了。”
說完這話便爬上了床,輕聲道“娃兒娘,我給你剪了臍帶罷?”
這對雙胞胎之前,夫婦二人已生過四胎,兩男兩女都在隔壁房里擠著,于這些生產的秘事,他倒清楚的很。
“是兩個女娃子。”漢子往兩個嬰兒胯下摸了摸,輕聲嘆道,“有奶么?給娃子喂口奶罷。唉,生在我們這樣的人在,又是在這樣的時節,前世也定是兩個作孽的人。”
天微亮,女子便爬了起來。
昨夜喝了一點奶后,雙胞胎姐妹屎尿不斷,把她污了一身。
洗凈換好了衣裳,見丈夫已給兩個奶娃包好了襁褓。
“真是兩個有靈氣的娃兒!”漢子看著床上的兩個女兒,含淚嘆道,“你們若是生在好一點的年景,該多好!”
家中存糧不過四、五十斤,那是一家八口過冬的全部倚仗,這才剛入冬,難熬的日子多著呢。
生而難養,讓這位樸實漢子的心像是被刀扎。
“大娃、二娃,你二人要看住三娃、四娃,可不要亂跑。”女子輕輕摸著幾個子女的臉面,柔聲交代道,“爹娘出去給你們找吃的,你們在家里要乖乖,好不好?”
“嗯,娘親,你們要早些回來,我餓!”一個八九歲的女娃子低聲回道。
“娘,我也餓了。”二娃跟著喚餓。
站在門口的漢子高高仰著頭,竭力不讓眼淚流出來。
“老天爺,昨夜是我嘴賤,你要怪罪就怪我罷。求你保佑我的妻兒平安度過這個寒冬!”
剛生的雙胞胎,女子倒不甚擔心,她們還小,放在床上頂多也就是餓得哭鬧,不至于亂跑惹禍。
“娃兒娘,趁早出門罷,也好早些回來。”漢子沉聲催促道。
漢子行在前,女子行在后,緩緩向遠處的深山行去。
這個時節,山下的吃的已經被找光了,二人只能去去深山里碰碰運氣。
運氣好,或許能抓到一只獐子或一只麋子甚么的,那一家人便可吃上七八日的飽了。
只是,進山還有三十里的路。這在平時也就是兩個時辰的功夫,眼下積雪齊腰,實在寸步難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