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郡內山高陡峭、湖河密布,是以陸路難行,渡運繁忙。
漣河是大華西南最大的一條河,流經晟郡、庇南、蒼生、清溪、下河五郡,長逾六千里,穿山越嶺,襟江帶湖,素有“通達百州”之稱。
天氣本寒,江風又起,吹得掌舵得船夫們瑟瑟發抖。
“勞什子的鬼天氣,今年怎這般寒冷!”船頭一個干瘦的白胡子老者一邊撐著竹蒿,一邊罵道。
他衣衫單薄,被冷風吹得勒出了瘦小的身形。
船尾有個老婦人,聽了他的話行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接他手里的竹篙,輕聲道“老頭子,身子禁不住的話便到船尾避避風,歇一會兒,我來替你一段?!?
瘦小老漢輕輕掙開她手,嘆道“你身子也不好,快些到副艙歇下。我還頂得住,且雷州碼頭也沒多遠了,估摸著還有三四十里,一個時辰便到了,不妨事。”
老婦人站在他身邊,有些心疼地謂他道“這還沒到臘月,便比往年臨了年關還冷,我說,咱還是先停了這渡河的活計,在家歇幾天罷?”
“唉,瑩兒不是定了明年開春的婚期么,咱這做爺奶的說甚么也得給孫女送點嫁妝??!我想了許久,還是給娃子置辦一套褥子、一套襁褓罷。噫,前天我到巷口的張師傅家問過了,月初老李家給孫女兒的新婚褥子是用五斤的棉胎做蓋,兩斤的棉胎做墊,兩個襁褓各要半斤棉料,算來算去得要一兩八錢銀子呢。咱手頭的積蓄可還不夠哩!”瘦小老漢搖頭呢喃道,“難得近幾日趕趟的人多了些,咱得勞苦些,多拉點活計,攢夠銀錢給孫女把嫁妝置辦齊備才好。要不,往后她在婆家可難貴重了。”
“理自然是這個理,然,你也要多憐惜著自己一些。”老婦人勸道,“咱都老了,經不得折騰?!?
船頭這對老夫婦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船艙內。
“世道艱難,過世的固然可惜,只是活著的也未必喜樂,你還是看開些罷。”一個蒙著薄面紗的白衣女子輕聲謂眼前的素服公子道。
素服公子勉強笑了笑,答道“云姑娘,多謝你的好意,我理會得。”
這個形容枯槁,臉面瘦削的素服公子正是梅遠塵。他對面的白衣女子便是從錦州趕往都城的云曉漾。
沒想到梅遠塵得知了鹽政司府發生的事后,痛怒至極以致體內真氣沖撞奔走,接連傷了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陰心經、手太陰肺經、足厥陰肝經八條經絡,幾乎身死。
雖得云曉漾及時行針導氣救回一命,卻終究落下了極重的病根。
歷經四個多月的精心調理,總算能下床走路了,梅遠塵便執意要去蒯州天心洲。
云曉漾告訴他,她救下傅長生、梅新月后擔心遭歹人追殺便令部下將他們帶去了天心洲。
天心洲是素心宮總堂,江湖上還沒有哪派勢力敢硬闖。
夏承炫、夏承漪久勸無果,只得讓他出來。好在一路有云曉漾照看,倒也無需過于擔心他身體出甚么岔子。
“已過了申時,我再給你行幾針。”云曉漾從醫箱中取出了銀針,謂梅遠塵道。
梅遠塵跟隨青玄修習內功也頗久,自是深諳內氣運行的法門,知道自己內傷深入肺腑,那日若不是她在緊要關頭給自己行針導氣、放血,他絕對無命活到現在,是以,一路上對她的話都是百般依從,從不違逆。
他應了聲“是”,便挽袖伸出了右手。
這四月來,云曉漾每日己時初刻、申時初刻都要給他行針,二人早已有了默契。
云曉漾在江湖上的聲名并不響亮,然,在杏林之中卻是無人不知的女神醫,尤以“鬼王針”針法為人所推崇。
妄無月在世時,便是醫武雙修,武功天下第一、醫術天下第一。然,究其一生也未能貫通“鬼王針”針法,可見此針絕非易學之術。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