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取個名字罷。”甫一落座,夏承炫便來了這么一句,見梅遠塵一臉木然,又鄙夷道,“筱靈肚里的娃兒啊,你給取個名兒。”
此時芮筱靈懷胎已六月,百日后便要臨盆。
宮中太廟之內有一龍形時漏,曰:“天機儀”;天機儀中有十二顆名為“值時丸”的中空銅丸,其上依次鑄有天干十二字。
依大華禮制,新君首嗣臨產前百日,當備名十二以金漆書寫于錦帛放入值時丸中;一旦皇子誕下,司禮坊編鐘即響,太廟執勤太監聽了示喜之音便會取下其時“執時丸”呈送天子。
那執時丸內錦帛所書,自然便是新誕皇子之名了。
近幾日,禮部勤諫不輟,夏承炫實在不堪其擾,只得借冼馬使團來訪之由搪塞。可惜,蕭璞昨日已離都城而去,此由再不得用。
其實,給自己的娃子起個名兒而已,以他的學識半點問題也沒有,延時不取自有隱情。
“遠塵臨行前我跟他說過的,要等他回來給我們娃兒取名兒。”那是他給芮筱靈的答案。
誠然,這般說辭絕不可彰于朝堂,但于信者而言“君子一諾,千金不易”。
況且,那可不僅是一個諾言,更是一種補償。
一種無人能懂的補償。
“啊?你真叫我取名兒?”梅遠塵略有些難為情,正色道,“我還道你是說說而已,可不曾好好想過。”
自離開都城,他一邊修習長生功,一邊配合云曉漾治病療傷,而后又忙著若州武林會盟諸事,難得得空腦子里又滿是梅府的血海深仇,給未出生的“義子”取名兒這檔子事他倒真從未放在心上。
這會兒夏承炫來問,他心下著實有些發虛,臉上歉疚昭昭。
“哎,隨便取罷!想到啥便是啥。”見他窘迫,夏承炫滿不在乎道,“你喜歡的話,叫‘旺財’、“來福”、“瘌痢頭”甚么的也頂好。”
旺財、來福可是尋常百姓家看門狗的名字,瘌痢頭就更不消說了,卑鄙之意溢于言表。
“呸呸呸!哪有這般作踐自己孩兒的!”梅遠塵笑著啐罵道,“他日后保不齊要做大華的皇帝呢,名兒怎能隨便取?”
見他終于笑了出來,夏承炫把臉轉到一邊偷偷挑了挑眉,一副陰謀得逞的模樣。
“‘昶’如何?左‘永’右‘日’的昶字。”梅遠塵試探著道,“夏繼昶。”
“成。”夏承炫想都不想便應承了,又道,“再取個女孩兒名。”
皇家的宗譜是早就編定了的,他的字輩是“承”,男孩兒名中需帶個“火”,女孩兒則要帶個“水”。
“承”的上一字輩為“
牧”,下一字輩則輪到“繼”字,男嗣名字須得有個“日”旁,女嗣之名則需是個“月”旁字。
這個“繼昶”,自然是男孩兒的名字。
“左‘月’右‘蒙’的‘朦’怎樣?夏繼朦。”皇室取名桎梏實多,一時間梅遠塵能想到的也就這個“朦”字還算貼切得體。
原以為夏承炫多少要說道幾句的,不想他竟直接拍了拍大腿,一口篤定道:“成了。筱靈生了皇子取名為‘夏繼昶’,若是女孩兒便喚她‘夏繼朦’。”
二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說著,聊起了遠在蒯州天心洲的梅新月、傅長生;聊起了致知堂的同窗薛寧、費格棟、歐瀟瀟;聊起了冼馬特使團和蕭璞;又論及時下安咸和庇南的局勢。
“庇南那邊,我已經快信給了承燦,讓他務必備好軍需,他日與穆丹青一戰許勝不許敗。”夏承炫收起了先前恣意的形態,神色肅穆道,“此戰勝,‘夢魔’的解藥端木玉不敢不給,我軍軍威可威懾四境宵小。此戰若敗,厥國大軍勢必開到坦州一帶駐扎,居高臨下,伺機得宜則直引軍北上清溪郡,形勢一時難為則占城為據,形成兩軍僵持之態。而漪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