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如此期待回家。
天蒙蒙亮,我已經披著外套坐在書桌前寫日記了。這是我多年堅持的習慣,多是在夜深人靜或清晨,獨自在書房、教室、圖書館梳理自己的思緒。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習慣,在寫作時整個人是沉靜的,自由的,也是無拘無束的。腦海里可以像放電影一般,將全天的人和事,任意快進、慢放、放大、縮小。這一刻,我就是自己的主宰和神,我的大腦就是我的神域疆土,任我馳騁、遨游。
雖然并非日記中制定的計劃都能被嚴格執行,但是每天不斷檢視、反省,我的思維中的混亂逐漸有了秩序,邪惡、自私的念頭會受到抑制。人都是善與惡的結合體,就像是男人與女人、白天與黑夜、太極圖的陰陽兩極,排斥、拉扯,又終會融為一體。所以,我很早的時候觀念里就沒有所謂的絕對善惡、美丑觀念。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世界觀,導致我遭受了不少白眼與謾罵。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非的標準到底是什么,到底有誰來制定,我能做到的就是根據內心良知本能的放映去行動和做事。
以前,我們老家村子里有一個老人和一個傻子。老人是個木工匠人,為周邊十里八村的人們打造桌椅板凳、被櫥衣柜等賺取生活,獨自居住在村西頭的亂墳崗邊上。他有三個兒子,全都住在村子里,并不太和睦,常常為了些成年舊事、生活瑣屑吵鬧不休。后來,老人得了中風,從此半邊身子無法動彈,只能依仗兒子們養活。雖然在村長的主持下,三個兒子家商定,三家輪流贍養,一家養一個月。一到了月末,三家還是會互相推諉,吵鬧聲滿莊子都聽得到。一個月末,他們又在爭吵,鬧得比之前都兇,因為是晚飯口,聚集了很多村人在看熱鬧。我也抓著一張煎餅,邊啃邊在旁邊看著,不知道親人之間得有多大的仇恨,才會反目成仇。他們仿佛是積累了幾世的宿敵,攻擊對方都盡量選擇最惡毒、傷人的話語。而此時此刻,他們的老父親正躺在平板車上,被冷落在一旁,暗自抽泣。
吵到最后,三家人都放出了狠話:誰要是再多樣老頭子一天,誰就是狗婊子養的!我當時或許是出于同情心,把手里的半張煎餅遞到老人的嘴邊,安慰他吃吧。他先是愣住,接著抬起還能活動的左手摸著我的腦袋,放聲大哭。我爸見到這般情形,一把劈過來拉起我的胳膊就往人群外擠,呵斥我不懂事。
我也不會知道大人嘴里的懂事,到底長什么模樣。
日記寫完,我簡單收拾了行李,整理外套時,一張紙條掉落。撿起來,哦,原來是昨天季經理寫給我的地址和聯系方式。一切收拾停當,六點半,拉上行李出了門,在巷子口的餃面店吃了碗熱餛飩。餃面店門口的高香還在燃燒,一縷白煙隨風扭動,婀娜多姿,楚楚可憐。
剛吃沒幾口,收到季經理的短信:待會醒了,來家里吃早飯吧。心底暖暖的。
敲開季經理家的門,首先看到的是阿揚,酒店的駐唱歌手,一米七左右的個頭,長發扎成了馬尾,黑毛衣配深褐色牛仔。我怔住了,阿揚?!沒等我反應,阿揚熱情讓我進來吃早飯,還為我準備了拖鞋。換完鞋,他推著我來到飯桌前坐下,自己到廚房忙活了一會,端著小米粥和熱包子出來了。我竟然忘記解釋,自己已經吃過早飯,只好小口抿著小米粥。
季經理聽到聲音,從臥室出來,手里拿著書包,正在往里面塞零食。簡單招呼我吃飯,季經理就匆促衛生間里的兒子快點洗漱。粥,勉強喝完,包子,實在是吃不下。只得謊稱說,我早晨基本不吃早飯的。
沒一會兒,衛生間洗漱聲停止了,一個穿著高領羊毛衫的小男孩站在了我的面前,這就是天龍,季經理的兒子。
“哥哥,你穿這么少,會不會感冒呀?”天龍仰起臉望著我,胳膊穿進藍色羽絨服袖筒。
“冷哥哥不冷哦。”阿揚搶先拿我的名字開了玩笑,天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