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性子淡些,可這樣的屈辱,也是絕對不能受的。是趙家的五娘子替她解的圍,甚至還讓人將那個世家子打了一頓。
除了她失散了的家人,再除了那兩個收留了她的女先兒,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三個待她好的人,她自然是感激的。
盡管那時候她并不知道自己能成為如今這樣,她也還是說了將來會報答她的話。或許她會覺得她是不自量力,可她的確是真心的。
趙家五娘子的容貌生的太好,所以她一在宮道上遇見她,馬上就認出她來了。
她卻花了一些時間,才猛然驚覺,當時曾經(jīng)說要報答她的那個卑弱的女子,如今已經(jīng)是開在皇帝身邊無人敢隨意攀折的山茶花了。
后來她們相交數(shù)年,于彼此也都無所求。直到昭永十七年,是趙家五娘子第一次同她開口。
她說她有了一個與她兩情相悅的男子,可惜因為彼此的出身,恐怕不能得償所愿。她想要為了自己勇敢一次,需要她為她創(chuàng)造一個契機。
她那時剛剛聽完,只覺得那家的兒郎真有福氣,能得她如此真心相待。可當她抬頭,看見趙家五娘子眼中的光芒,她好像明白了自己究竟是缺少了什么。
她活到如今,最好的年華都要過去,卻從未將自己的心交付給某一個人。而她也知道,她大約永遠也不會有機會了。
她只是稍稍遺憾而已。
趙家的五娘子出嫁以后,她沒有再見過她。她只是收到過她的許多信,其中的一封,是告訴她黃河之事。
為何年年撥款,卻又年年決堤。
便是在這金玉為飾的春柳殿中,午夜夢回,她倒是也常常夢見少時的那個小茅屋。若是當年的黃河沒有決堤,即便溫飽不能,但她的家人是相親相愛的。
而黃河每年泛濫,又有多少女子,如她一般流離失所,流落于勾欄瓦肆之中,受那些登徒子的欺侮。
她后來知道了,當年在恒國公府中攔下她的那個紈绔,出身武寧侯府,是河道總督張致青的兒子。
正如當年在她有孕時對她下手的,其實也根本不是什么黃婕妤,而是在鳳藻宮中久病的武寧侯張致青的親姐姐張皇后。
她的性子很平,連皇帝都說她的性子太平了,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引得她動一動情緒。
她不是不想動情緒,只是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而已。
可這兩件事,偏偏都是她平生最痛。痛可以叫人死,既然他們要她死,那她又何必管自己究竟有沒有這個資格。
侍奉皇帝多年,她如何還能不懂他的性子。除了他所最愛的,誰更弱勢些,他便對誰心軟。
元儷皇后含冤而逝,他就最偏心她的兒子。
后來證明了元儷皇后之死與三皇子的生母齊淑妃無關(guān),他就又是一顆全然愧疚的心,甚至還想放三皇子一馬。
那她只著單衣,披發(fā)跣足走在冬日的宮道上,又跪在樗元殿前,她是比三皇子一黨更弱勢的吧?
她也根本就沒有夸張,若他肯睜大眼睛去看看每年眼睛城外的難民,他處理起這些事情來,便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自從發(fā)覺她從沒有愛慕過別人的時候,她原來是想試著去了解皇帝,把自己的愛意加諸在她的枕邊人身上的。
可越是了解,越是發(fā)覺他這個人根本就不值得別人的愛。
與其為他付出,不如自己清清白白的走完這一世,下一世投生的好些,不要再受洪水離散之苦,也不要再入深宮。
宮中孤寂,如蝕骨之毒。
原來那一次她該好好選一選的,不該什么也不為,那么草率的點了頭。
她后來又在宮中偶遇了當年將她送到宮里來的那個男子。縱使相逢,也不應(yīng)相識,他不會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只是與他擦肩而過而已。
她以歌唱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