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正在練字的林堇聽到外面楊婉房里的大丫頭碧荷的聲音,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手卻沒有停,懸腕在釘在墻上的紙繼續寫她的字。
一旁服侍的紫毫看出了她的不悅,忙丟了一個眼色給屋里的研墨和捧硯,讓他倆當中的一個趕緊出去看看。
研墨出去一會兒回來稟報“大爺,二太太派碧荷姐姐過來告訴你,今天大家不在家吃晚飯,去大爺早前定的酒樓用餐,之后看花燈,現在準備出發,讓大爺趕緊過去。”
林堇轉頭看了一下書房擺著的西洋鐘,神色詫異的說“這個時間就吃晚飯,有點早了吧?天還沒黑,等天黑之后,那花燈才會點起來,這么早出去,且有一陣子好等呢。”
研墨忙答道“小的也是這么說的。不過碧荷姐姐說了,二太太打算趁著這個難得的出去機會,順便逛一下街。”
這個時代大戶人家的女眷,出門的機會要么是燒香拜佛,要么是出門做客,交際應酬,但是前者去的不是寺廟就是道觀,后者不過是從一個宅門到另一個宅門罷了,幾乎沒有多少機會去逛街。
原本像上巳節、元宵節、乞巧節等節日,都是女眷能外出游玩的機會,但是隨著程朱理學的興起,女眷只剩下元宵節這么一個能夠明目張膽能出門的節日了,而且近年來,連這個節日出門的女眷都開始變得越來越少,女子漸漸有足不出戶的趨勢。
從楊婉的表現來看,林堇知道,不是女子們不想出門,而是這個社會對她們壓迫和束縛變得越來越大,她們抵抗不了社會大環境,因此只能屈服。
明白了這一點,林堇能理解這會兒楊婉的迫不及待,轉頭問捧硯“我今天一共練了多少篇字?”
捧硯根本沒去數,非常利落的張口答道“算上大爺你剛才寫的,未完成的這篇,才寫了十二篇,離大爺規定的每日十五篇字還差三篇。”
林堇看了看手中的筆,想了一下吩咐道“紫毫,你去東院和二太太說一聲,就說我這會兒正在練字,分不開身,讓她和外祖母、琳哥兒他們先去,等我寫完字了,就過去。”想到這天正是人販子猖獗的時候,又叮囑了一句,“還有,你去了之后不用回來了,就跟在琳哥兒身邊,千萬把他給我看好了。”
……
完成練字任務,將文房四寶收拾起來,回房換過了衣服,林堇這才出了門。她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而是安步當車,漫步走在街上。
此時已是傍晚,沿街兩邊的商鋪早都已經把燈籠掛好了,還有那有錢的鄉紳和商家一起做了燈山,在街面里占了好位置,等到夜色降臨,這些燈山就會被點亮,整個揚州城都是亮的。
林堇去往酒樓的街道正是揚州城最為繁華的一條街道,此時走過去看到各種樣式的燈籠已經掛了出來,對后世看過五光十色燈展的林堇來說,并不覺得有多震撼,但是跟在她身后的研墨和捧硯則覺得很震撼,一路看過來,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都合不攏嘴。
研墨忍不住小聲和捧硯嘀咕道“去年正月十五我沒當差,曾經出來看過花燈,怎么覺得今年的元宵節似乎格外的熱鬧。特別是那些鹽商的燈山,不僅多了好幾座,而且又大又華美。”
捧硯笑著賣弄道“我聽在老爺跟前當差的長隨說,今年的燈確實比往年要多很多。今年年景好,哪怕是小商戶都沒少賺,因此很多小商戶覺得像往年一樣單掛燈籠有點不像樣,就合計著各家出點錢,湊份子,做個燈山。
像這樣湊份子出來的燈山,揚州城里一下了多了十好幾座。而且我還聽說好多鹽商家里不像往前一樣只做了一個燈山,而是整整做了兩座燈山,說成雙成對寓意好,有些甚至做了四座,六座和八座,取四平八穩,六六大順的意思。”
研墨看了看街邊的燈籠和燈山,道“不僅僅是燈山多了,我看著,好像花樣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