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肉滋養出來的樹,美嗎?”晨曦俯視著被放在地上的蕭齊衍,問的很費力。
蕭齊衍沒有回答,頭一偏,看見了連片的彼岸花。那猩紅如血的花蕊,在藍瑩瑩的光線下,顯得妖艷至極。數不清的螢火蟲在樹上、在水里、在彼岸花叢中飛舞閃爍,一切都格外陰森詭異和不真實。
那位把蕭齊衍送到這里的“怪物力士”盯著樹上的晨曦哼哼幾聲,那聲音很像是嗚咽,聽著分外傷感、悲戚。晨曦看著他,明媚笑了一下,她道:“小韜,以后乖著一點兒,可不要像我,快回去吧!”
那“怪物力士”聽話地點點頭,一滴淚猝不及防低落到蕭齊衍臉上。這體格魁梧壯碩如鐵塔的猛男,盡這么容易就掉淚?蕭齊衍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很快,那“怪物”如獵豹般迅捷離開了。還陽池恢復到先前的冰冷、死寂。樹上的晨曦望著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忽然哽噎地抽泣起來。
“哎……”蕭齊衍嘆了一口氣,他仰頭看了一眼樹上那顆美人腦袋,眼中是悲憫之色,他很少這樣看別人,一改他往日的清冷肅殺。
“孩子們都覺得螢火蟲像天上的星星,在黑暗中靜謐動人。我曾經也這么覺得。后來,主人讓我看過了它們從出生到死亡的全過程,我才知道,原來螢火蟲最初是靠吃動物的腐尸長大。它們要經歷層層蛻變,忍受人類難以想象的痛苦,才能像蝴蝶那樣破繭而出。到了那個時候,它們會發光,不用再吃不堪的腐尸,開始飲花蜜、吸露水,成為人們眼中美好的樣子。主人說,我們所有的人,都生如流螢,雖然現在只能在潮濕的枯草里丑陋存活,但總有一天,我們也可以用自己的螢燭之光,照亮黑暗。但我,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嗚嗚嗚……”
聽了這話,蕭齊衍感受到了浮生悲戚之意,可他這樣的鋼鐵硬漢,畢竟不會像個女人那樣多愁善感,何況,生死這種事,他早就看破看淡。
“你接觸過那么多的藥人,他們臨死前也這么多感慨嗎?”蕭齊衍語氣平靜地問。
晨曦聞言漸漸止住哭聲,繼而冷笑道:“不!藥人是藥,不是人。他們只想著早死早解脫!他們是沒有人性、沒有感情、沒有靈魂,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死,只是他們逃避懲罰的捷徑。我詛咒全天下人惡人,永世不得超生!”
“你說人家是惡人,難道你就不是嗎?我看你到現在也絲毫沒有悔過之意。”蕭齊衍道。
“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平生最暢快的事就是盡情折磨壞人!我是沒有想到,藥人里還有你這樣一個奇葩!”晨曦冷冷地說。
“呵!奇葩?”蕭齊衍笑一聲,“本王還是平生第一次聽別人這么形容我。”
“你就是一個奇葩!都這個時候了,你盡然還笑的出來?!”晨曦很生氣。
“那要不然呢?我還能像你一樣哭?”蕭齊衍并沒有戲謔調侃的意思,說的坦然又懇切。
這時靈軒領著十來個面垂輕紗的女子涉水登上小島。她們把蕭齊衍抬進樹根旁的一個純銀浴盆里。那浴盆原本盛著透明藥劑,蕭齊衍剛躺進去,藥劑就變了顏色,接著,整個的純銀浴盆都變黑了。
靈軒走到樹干前,伸手按動了隱藏在樹洞中的機關,數不清的纖細根須從樹枝上懸垂下來。女子們麻利且嫻熟地將這些根須插進了他全身血管中。然而奇怪的是,這時候他反而沒有一絲一毫的痛感了。
“大家動作麻利點兒!素女姐姐馬上就要來了!”靈軒語氣急切地催促一句。
一聽這個名字,蕭齊衍整個人都僵了一下。這個在他妻子身邊侍候了幾年的醫女,終于要在他眼前露出本來的面目了。不多一會兒,外面傳來一陣陣殺豬般凄厲的慘叫聲。蕭齊衍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清楚楚看見湖泊變成了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