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引火,千百齊發。荷龍潭原本寂靜的天幕霎時道道血口。
暴亂突起,箭雨來自四方宮內亂雙方。衣著相似的劍士、侍者之間大舉廝殺,一時間敵我難分,只有血肉橫飛。見狀,孫簡急忙離去,不知所蹤。薄申云隨蘭蕊前往天一宮,司徒衍和施葭則兵分兩路。
施葭回到海螺渡,月耳已經不見了。外面喊殺聲雷動,原本保護他們的劍士早已投身這場門戶爭奪之戰。好在這些人目標明確,對賓客并未主動攻擊。施葭將施詩和隨行者藏好,思量再三,還是咬了咬牙,隨地撿了兩把尸首身上的斷劍,拖著鮮少運動的身軀,左閃右避,奔向碼頭與司徒衍會合。
司徒衍從茅屋直奔渡口碼頭,當時已有海螺渡中賓客逃往此處、想要離開。然而,幾乎所有船都有大小裂隙、無法航行!
白日里正常往來的只,此刻底部布滿漏洞。這些洞分布不均,大小不一。海螺渡許多地方是能將渡口盡覽眼中的,什么人才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在不到半日時間里,將這些密密麻麻的窟窿鑿在船上?
“四方宮的人沉在各地暗處做事,人人明爭暗奪、又恐獲利不均,很多人早已生出反叛之心,估計是想在今夜拼個你死我活。我不該貪心想將他們一網打盡!”
施葭趕來時,正撞見司徒衍罵完自己后向水里砸了一拳。
“司徒大人,這可怎么辦……能修補嗎?!”
“簡易的修補無法支持湖中央的風浪。”兩人都立在水中,夜晚霧大,為了了解船只損毀程度,人們只能逐一排查,司徒衍衣褲幾乎沒有干凈的地方:“茅屋另一側的材料房我看了一眼,空了……短時間內,連重新造船都不可能了!”
“這……這……島上之人相互對戰,只要不參與其中就暫時安全。不然,我們先回海螺渡?等府衙的人來救我們?”
“前提是在他們到來之前,師兄能阻止水閥運作!”
話音剛落,就聽身旁突然有人大喊:“有人跑啦!有乘船跑啦!”
果然,一艘帶著巨大桅桿、足以與春目湖中心風浪抗衡的大船已經入水。
“那是誰?!他們竟有完好的船只?”
多數人尚未回過神,可反應快的、離著近的卻已經開始行動。一時間,三、五人躍進水中,拼命往駛走的船上游!可這時,船尾突然站出一排弓弩手。
弓箭并非威懾,箭鏃一擊必中,直入水中人軀干!不多時,遙遠的撲騰聲和叫喊就一一沉默在遠航翻起的紅浪里。
身后廝殺,身前巨浪,正進退不能,突然地動山搖!腳下如有巨蟒行過!眾人撤回淺灘,盡量穩住身子。
水閥沒有被中止,倒灌開始了。
天一宮地下泉眼,有數只無目龍頭形的水閥。此刻其一只,兩只眼珠皆由木質小球填充,難得神色炯炯;龍的喉嚨并未遭到木碑殘片阻截。終于在一個時辰后,“龍”沖破重重機巧與石壁的限制,實現它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盛大的奔涌。
龍騰,春目湖的清波開始向血色瞳孔般的荷龍潭倒灌。
誰能想到一只并不稀奇的泉眼裝飾,竟載著整座四方宮的命運!安置在山島的華美宮宇霎時被夾雜著水草與淤泥的湖水充斥;隆隆幾聲巨響之后,巨浪來襲,不多時前還翩然肆意、彌漫著管弦歌舞與侃侃而談的天一宮,半身沒于水下。
海螺渡之中,多數人往第二層跑。
“小心!小心!”
“門——快來——”
燭光熄滅、當會水之人沿著微弱的光向門廊游去,企圖合眾之力推開緊閉的金色大門,才發現門被鎖住了,整座樓宇已有半身陷入泥沙與浪濤中,而他們腳下的陸地還在不斷下沉。
其他地方幾乎無一例外:被困的人、上鎖的門、流沙般下沉的陸地與滔天巨浪。
萬般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