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間,鄺野正錯過了一次拍手賞錢的機會,之前的笑鬧之色也淡了些。
他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令他興致不高的話題:“陸兄如何得知‘沐之三難’?我以為只有北陸南方對這唱辭熟悉,竟已流傳去西齊了嗎?”
“并非,只是陸霆前來北陸是想拜在樂云鄺越侯門下。所以對南方之事有些了解。”
陸霆直述來意,多是想看鄺野反應。可是鄺野聽完只“哦”了一聲點點頭,沒有接話,倒是轉過頭問秦蒼:“你和他一樣?”
“啊?我不一樣,我不認識鄺越侯。但聽說樂云錦繡,在當今猶如世外桃源,于是就跟來看看。我剛才就想問,你們說的‘沐之三難’‘蔽芒仙人’是什么意思?可與這位鄺越侯有關?”
這個不涉朝野、不涉軍政的話題似乎契合鄺野的興趣。于是年輕人重新拿起酒杯,豪不含糊介紹起來。
樂云西北有座山,名叫巫王山;半山腰有座城,叫做封淵城。‘蔽芒仙人’王沐之就住在封淵城之中。若想到封淵城門封淵臺,需要越過巫王山上鬼駝峰。
山是確有其山,峰也確有其峰,可是封淵鬼怪城與‘蔽芒仙人’可從沒有人證實他們真的存在。傳說這“蔽芒仙人”性格怪癖、恃才傲物,沒有王爵將帥能入得了他的眼,讓他敢舍天地清凈委身麾下。
偏偏他又有曠世奇才,叫天下豪杰求之不得。
曾經九澤王室中有一人不信邪,為了請“蔽芒仙人”出山,硬生生一步一拜登上巫王山封淵臺!
鬼駝峰常年大霧,傳說封淵城又有靈怪駐扎,這人腿腳不好,拖著孱弱病體到達封淵臺時只剩下小半條命了。多虔誠啊!可這王沐之呢,毫不領情!與其說了幾句話,就斷定這不是讓自己下山入仕之人,半分情面沒留,就讓他離開。
倒是這瘸子也算有本事,軟磨硬泡,逼著“蔽芒仙人”王沐之許下承諾,說若有人解得了“沐之三難”,他便出山。這就是當今“沐之三難”三句謎唱詞的來由。
秦蒼覺得有趣,笑笑道:“原來所謂‘仙人行千里’,就是說他出山當軍師啊。這仙人真是好大的口氣。”
“‘沐之三難’雖有趣,不過只是哪個說書人杜撰的。聽聽就是,老秦不用太在意。”
見秦蒼怎么都喝不醉,鄺野有些驚訝;兩人探討“沐之三難”津津有味,稱呼也從“秦兄弟”逐漸變成“老秦”。
陸霆對鄺野的確有求,但實在看不過這兩人勾肩搭背、越貼越近,便要將喝得難舍難分的兩人拉開。誰料手剛沾上鄺野,這人順著他胳膊就醉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之間還在夸“霆霆啊,老秦好酒量!”
鄺野本也住在繾夢樓,秦蒼兩人想差他身邊仆侍帶他上樓入住,鄺野卻任性不肯。好說歹說,帶了樂者同去。說再聽最后一曲,才能好好入眠。于是三人約著明日再見。
兩人走后,鄺野與被喚上來的奏曲之人隔著屏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你是哪里人?”
“回小老爺,奴是因丘本地的。”
“……先前在繾夢樓并沒見過你。”
“奴少時在青商學藝,這才回來。”
“哦,青商……學官樂?”
“是。學官樂十載,可是師父一直說我受了因丘本地影響,奏不出官樂的莊重與富麗。后來四方動蕩,我就回來了。”
“回來了好……奏不出也好……不該只因一人喜好,怠慢了處處聲音。”鄺野醉眼朦朧,臉上兩團飛霞:“只是因丘與樂云臨近,兩處民間曲目相融合,審美意趣甚至撥弦的方式都相似。你說你是因丘人,受了因丘本土影響,可剛才酣暢之時,你卻下意識用了另一種撥弦方式。恰好那種方式我也熟。姑娘恐怕不是因丘人吧?”
屏風后沒有回答。
好一陣沉默之后,鄺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