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遲疑了。
裴岑囑托自己守住城門時,應當并不知曉自己妻兒也在其中,現在關璈出現在此,是否說明裴岑改變主意?如此,一旦一意孤行,就意味著是自己親手讓他至親送命。功利些說,殺妻弒子之仇,裴岑絕不會再助自己赴巫王上。
這條最近的路也就斷了。
“是裴將軍讓你來的嗎?”
“……你不是南北營之人,也不是府衙衛士!你是誰!”關璈終于看清了秦蒼的模樣,拔刀質問。
關璈是裴岑的副將,忠厚寬和,在整個樂云軍中威望甚高。他如此質問,其它傳信者也霎時做出防衛姿勢,開始仔細打量秦蒼。
秦蒼見勢不好,索性將自己身上蓑笠一拆,一把扳過王知意的頭,橫刀立其頸上:“裴將軍的意思是要因一己之私,不顧樂云整座城安危?”
“裴將軍身在南營,尚不知曉此事。裴將軍的父親、兩位兄長皆為守樂云戰死,長子早夭,嫂夫人和孩子是他唯一的親人了。”關璈越過秦蒼,向王知意稟報:“城門不能開!可在下愿意攀下城樓,從懸梯處救嫂夫人和小小姐回來!請城守允醫者在城樓上等候、即刻醫治。”
關璈此法的確能在不撼動城防的前提下救人,可是就算這幾人能成功回到樂云城,那其歸鄉者呢?
在一個封閉的城中,特權會即刻滋生出比外敵還強的破壞力。
果然,王知意的答復比想象的快:“不可。”
然若不救人,會失去一位高級將領的心嗎?裴岑往后再想要誓死效忠樂云時,會有所顧忌嗎?鄺野曾說,他心中最重之人唯鄺越侯和他的發妻,又或他會直接被摧毀嗎?
“可與不可我來定!”那銹跡斑斑的刀刃逐漸浸潤城守的喉嚨,看似溫和,下一刻卻帶出殷紅血跡:“調兵、加固城防!現在!”
秦蒼驅馬疾馳,需時時警惕身后跟隨的眾人,同時還要抓緊身前的王知意,以免這位并不會武的老人淋雨染病、墜馬傷亡。
就這樣幾人一路沖進北營,秦蒼以賊匪身份、威逼之勢,以城守和整座樂云城的性命作威脅,換來北營早已整裝待發的大部傾巢而出。
原本事以至此,就將告一段了。雖難說萬全,但以秦蒼的角度來看,自己至少完成了與裴岑的“君子之約”。現在只需要確定北城門加固、百姓疏散,之后脫身就算萬事大吉。
可這時,營中傳來消息。
“報!城外……城外有……有……”
“有什么?!”
來人驚恐萬分,秦蒼隱隱感到不好。
“有怪物!從城外棺材里爬出來一個孩子!那孩子……將死未死,可殺人,自身卻不死!”
“什么孩子,你說清楚!可是……可是那種身軀不對稱的?”
兵卒一愣,旋即點頭,秦蒼只覺后脊發涼,再顧不上持刀威懾王知意,沖向來報之人:“只有一個嗎?!”
“一個!他已將北城外門鑿出一個洞!其力大無窮,我們難以抵擋,再這樣下去……”
“我知道……”秦蒼抬手打斷他的話,回過頭對上王知意已有些渾濁的眼睛:“你明白我為樂云做了什么。在我抓住你手下口中‘怪物’之前,你會確保沒有背后來的箭射向我吧?”
暴雨接連幾個時辰,現在已然到達小腿高度。所有人都明白,家門恐怕再也不會向他們敞開了。
城外歸鄉者的癥狀與北離爆發三年的瘟疫癥狀相似,可是感染速度和死亡速度卻已然快到不正常。眼見親人相繼倒下,恐懼與憤怒涌上心頭,驅使尚未發病的人組織起對城門的攻擊。
城外的戍衛者既知自己已有感染風險,恐怕不久也將暴斃,但守護的職責讓他們暫時忘卻了害怕:其中兩個盡量勸說婦孺遠離已感染的人,另外三個則持著刀,與合抱巨石、撞擊城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