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中的人正是松挫。
松挫口中“動手”,實非針對金輦中人。今日他奉命前來,意在阻止新坤遷都當日嬰冬軍與進駐的九澤軍順利交接。
這一年初,九澤先后從水陸、路陸往北陸境內運來上萬人馬。
這其中大部分都是服役之人:有的頭頸黥字、有的腳帶鐐銬;余下是些孱弱的童叟:從氣候宜人的水鄉遷徙到苦寒北地,許多死在了路途中。
被運送者魚龍混雜,似乎不足為懼。讓人不安的是,將這些人“押送”至北陸各處的,是稍加變裝的九澤正規軍。
今日,松挫部下一隊需要趁對方交接時,暗殺留守在琉璃殿的嬰冬軍禁衛首腦,嫁禍九澤,在原本就不對付的嬰冬與九澤士卒之間制造沖突。另一部將趁亂,與此前混入被運送之人中的潛伏者接頭,獲取關于九澤運輸隊伍及其真實運送內容的情報。
依照竟原預估,新坤對此事的處理可大可小。但不論“書生王”如何定奪,此事卻必然進一步引起溫鄙城與九澤參議之間嫌隙。
在新坤的利益上,九澤與嬰冬實為一體,許多事最好化小化了。但任何此消彼長的關系都經不起長久的消磨,尤其溫鄙城又不是一個耐得住心性的人。于是松挫奉命到此一舉,勢在蠶食兩者之間信任,阻止他們合力對外。
此來雖不是取蔣通性命,可松挫個人并非對“書生王”沒有憤恨。
聽說蔣通在奉器自封為王時,松挫很難將當時那個干凈靦腆的讀書人與伙同九澤篡權欺世的敗類聯系起來。他甚至很難說清自己是對九澤人、對嬰冬還是對這個道貌岸然的叛徒更難以忍受。
但是現在除掉蔣通,并不能使新坤潰散。
這三年里,在與兩股外來侵占勢力的較量中,“書生王”并沒有坐以待斃。看得出他想要糾集勢力,成一番事業。然而就現在情況,其力量不僅不足以在整個新坤分一杯羹,甚至還不能說全然站得住腳:就算沒有蔣通,九澤和嬰冬可以迅速選拔出下一個“王通”“李通”。
若竟原拿蔣通開刀,毫無意義,甚至會打破現有平衡,讓原本相互對峙的勢力擰成一股繩,抓緊備戰。
即便如此,松挫依舊想親眼見見蔣通:他想看看當年在林中共同作戰的英雄,如今坐在駕攆中當傀儡是什么樣子。只是現在車輦被鍍金的光澤和層層疊疊的華美帷幔捂了個嚴實,看不見。
正思量,街上突然傳出叫喊,接著聲聲馬鳴起,有金屬碰撞!就聽一眾嘈雜聲里內侍大喊:“護駕!護駕!保護王上!”
此刻,松挫所在的這扇暗窗已然看不見隊伍前的車輦,況且他還有任務在身,不宜動作,只是蔣通的生死牽扯諸多,松挫于是屏息細聽:喊殺聲中箭如雨下!
是誰要殺他?
奉器之變后,北地大陸四分五裂、民不聊生,揭竿而起自立為王者比比皆是,想要取琉璃殿主宰者首級之人更是數不勝數。自己今日前來,不曾知曉竟原還有人領命刺殺。但至于其他勢力,就不好說了:今日是個大好機會,偽帝第一次巡游見光,不論是為了泄憤還是為了青史留名,又不論刺殺成功與否,都未嘗不可一試。
黃金輦中的確坐著蔣通不假,原本他在閉目養神。
刺殺是突然降臨的,車輦外人馬慌亂,蔣通聽見溫鄙城罵娘。
“護駕!護駕!”
“小心!”
慌亂與叫喊之中,同在金輦中的女子下意識擋在蔣通前面,徒手劈下一支直刺男人眼球的箭,再一揮寬大的袖袍:“快躲!”
“任晗!”
蔣通一愣,這才和身邊女子一起迅速避入車輦尾側暗室;一回頭,已有三支長箭長了眼睛一般,從正前的帳幔中射進來,沿著兩人撤退途徑,等距插入車底座!
來者不善,目的明確。
“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