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嬌滴滴的驚呼劃破了寂靜的長空，深重如濃墨般的黑夜里瞬間吞沒了這一聲叫喚，倏而又恢復了寧靜，讓人覺得仿佛方才的聲音只是自己在寂寂深夜里生出的一點幻想。

蘇耀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方才將侍女錯認成了墨兒，險些釀成了大錯，如今又生出了這些不切實際的幻相，果真是被那迫在眉睫常科考試擾亂了心智，如玉的手指將手中的酒杯又捏緊了幾分，就著颯颯的月光，端至唇邊，欲一飲而盡。

“公子，請自重!“

這次的聲音更清晰了幾分，旁邊的船只漸漸生起的竊竊私語無疑昭示了這并不是蘇耀的一人臆想，蘇耀略定了定神，耳邊的爭執(zhí)之聲更加清晰入耳。

“公子，奴家雖然只是一介歌伎，不敢自妗身份是清清白白正經(jīng)人家的女兒，卻也是守著賣藝不賣身的規(guī)矩的，公子之意，請恕奴家不能遵從之罪!“

方才那素手撥著琵琶的清麗姑娘已經(jīng)站起身來，抱著幾乎有她半個人大的琵琶倔強的站在船頭，隨著涼涼的夜風左右搖晃，小小的身影顯得格外孤苦無依，可說出來的話卻含著幾分倔強和堅持。

從船艙里走出來一位公子，膚如凝脂面如玉，一雙灼灼的眼睛更是魅惑無邊，一身絳紫色的衣服襯得他在黑夜里的面龐泛著瑩瑩的光，腰間緊束著的一只玉佩上的圖案張牙舞爪，肆意瀟灑，一如他的嗓音，低沉慵懶，有著說不出的灑脫無拘:

“你這丫頭倒是有兩份骨氣和硬氣，不過這樣的把戲見得多了本公子也就膩了，如今我可不吃這一套。“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了深夜里，女子聽了，只覺得是砸在了自己的心里，周身開始彌漫起了絕望無助的氣息，舉目望向周遭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探頭看向這邊的人們，雙眼滿含悲切和祈求。

“這女子倒是生的一副好容貌啊……“

“可不是，周兄方才沒瞧見，我可是看個真切，那彈起琵琶來，一身沉沉靜靜的氣質(zhì)說是大家閨秀也是有人信的，如今這哀哀戚戚的梨花帶雨的小模樣又有幾分小家碧玉的可人樣兒，怨不得人家公子看上了，當真是我見猶憐吶……“

一盞又一盞的燈火亮起，好奇打探的人也越來越多，一雙雙眼睛或帶著好奇，或做壁上觀赤裸裸的落在了女子身上，似乎夜里的江風過于寒涼了，女子有些無力的蜷縮了下身體，窸窸窣窣的聲音也越來越不堪。

“說是歌伎，和那……又有什么分別了，都不是什么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人，倒是她們這樣的遮遮掩掩，欲蓋彌彰的更是讓人瞧不起了……“

“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樣的故作姿態(tài)才更惹人憐愛些，說得好聽了，身份上也自妗些，即便……也更得主子家的地位高些，這些啊不過是手段罷了……“

這些聲音說大也不大，卻也剛剛好借著涼風悉數(shù)落入了女子耳中，舉目四望皆是不會好意的揣度和嬉笑，回首是笑的肆意慵懶的人向她一步步走來，眼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視和蔑然，在嘲諷她的自不量力，也在嘲諷世人的百般丑態(tài)。

女子倒退了兩步，將手中的琵琶重重的扔在船板上，眼淚和著悲泣:

“我凌白月清白之身不可辱!“

皓腕一揚，蔥白的指尖劃過皎皎的月亮的影子，一身白影向水面倒去，被扔下的琵琶的弦因猛烈的撞擊發(fā)出嗡鳴之聲，如它的主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