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野從未想過,還有與高擎如此和睦的時候,他與他同朝文官,打娘胎里他們就是對立的關系,兩人自小被比較,一個擅文一個擅武,若不是祖輩的關系,他們應當也會是莫逆之交,可惜生不逢時,蕭野此刻竟也生出幾分割不斷的情感。
“王爺今日前來,所謂何事?”高擎如今生的自在,脫下那身官袍,穿上一身藏青色的道袍,樹下泡茶下棋,倒也生出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來。
一人執琪,自博自奕,一點不似當初心高氣傲,心狠手辣的高御史,棋局溫和,更像是一場教導。
“倒是還沒有誠心實意聽你叫過我一聲王爺,怎么?辭了官,連身份都自降了?好歹也占著個皇親國戚的名頭,不要丟了皇家的臉。”
當朝皇后出自高家,可自十九年前,他帶頭請離太子公主,將皇后逼得攜太子公主離京,他們之間的情分就已經完了,這皇親國戚的名頭占著,才真是諷刺。
對此,高擎從前并不在意,高家倚仗的從來不是皇后,而是他身后的文官,而今身旁再無旁人,竟也感覺自己一生過得荒唐,將人逼到此絕境,到頭來,什么都沒有得到。
“王爺該不是來看我笑話?”
“大可不必,我如今閑散人一個,對王爺造不成什么威脅。”
“哼”蕭野從鼻腔里傳來一聲重哼,連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了,拉下臉來,“姓高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文官被覆沒,你當官幾十年,我就不信你一點根基都沒有,要想再建一個新文官體制,對你來說,豈是難事?”
這才是蕭野最在意的地方,他與高擎斗了幾十年,知根知底,與他斗起來,算是得心應手,這個時候來一批新文官,已然是無法掌控的局面,他哪里再來個幾十年了解他們,往后朝堂有什么變數也不是他能掌握的。
所以,高擎的離開讓他異常憤怒,讓他感覺他從前做的所有事情準備都隨著他的離開打了水漂。
高擎自然知道他憤怒的由來,只是這個時候才是他離開的最好時機,蕭野他牽制住了,這個時候離開是為了打蕭野個措手不及,是為了給新文官騰出位置,也是為了他的體面。
他看著眼前這位好友,如今他們不是敵人,勉強算個好友,他雙鬢已有銀絲,原是應該享人間天倫的年紀,卻還在為自己無法滿足的野心掙扎,心里難免有些嘆息。
“看在我們相識幾十年的份上,我給你句忠告,有些事情,點到為止,裝傻的人,你永遠不知道他心思有多深沉。”
“你這話什么意思?”蕭野見他言語之間已顯滄桑,心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快到抓不住。
拔高了幾分音量,“你的意思是說,皇上什么都知道?”
高擎搖了搖頭,也難掩幾分激動,“你還不明白嗎!這天下,已經不是我們的了,我們的輝煌,已經過去了!”
蕭野聽了這話,猛地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成什么大器,你就是太過優柔寡斷,今日才會落到這般下場,你且等著,我讓你看看,這天下到底誰的!”
說完,一揮衣袖,大步離去,步履生風,驚起地上的落葉。
桌上的棋盤已被毀了,無法再落子,黑白混在一起,膠著混亂,叫人看了理不清楚頭緒。
高擎在他踏出門檻之前,叫住了他,蕭野停下腳步,并未回頭,聽他道:“人有野心,但不要太貪心,不屬于自己的,終究也無法帶入黃土,不若看得開些,過得瀟灑些。”
他鼻端傳來一聲輕嗤,邁著大步流星去了,他生平最討厭當逃兵的人,舍了自己還害了身后一眾士兵。
高擎對他這位對手很了解,知道他一定會很不屑,會瞧不起他,也知道他一定沒聽進去,可他還是抱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