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聽了他和狗生的故事,在胡含生的人生里,沒有狗生,只有那個孩子,可悲的是他對那個孩子同樣一無所知,仿佛狗生來這世上走一遭,吃過了苦,賠了命,就回去了,至于往哪去,他也說不準。
十七原本以為他會恨胡含生,畢竟在他還不知事的時候,就已經將他當作了仇人,他料想與他相見,一定是劍拔弩張,可是現在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卻是如此的想念狗生,狗生的眼睛,像極了他的爹爹,不敢想象,胡含生這樣的人,也擁有這樣明亮的眼睛。
黑紅相間的發帶在風中飄著,公子一身玄袍,眉梢染上幾抹寒霜,胡含生瞧著,眼眶莫名的就濕潤了。
若他的妻子還在,若她能見到眼前這個少年,一定會笑著同他打趣,“你瞧那個公子,像不像從前的你,固執呀,拉不回來,以后我家娃娃,也要長成他那般模樣。”
她也會笑著同那公子打趣道:“公子呀,我家娃娃也要出來了,我瞧你生得好模樣,叫我家娃娃多看上兩眼,要他長得跟你一樣俊俏。”
公子走時,她會說:“多謝公子了!公子安好。”
她常將“安好”掛在嘴邊,她希望一切都好,這樣她才能安心。
他也想讓妻莫念,惟愿這世間一切安好,來時,終于能還你一個太平盛世,如若她能聽見,便叫輕風載著呢喃遠去,人間一切安好。
“嘭!”
宅子傳來一聲巨響,是木板破碎的聲音,十七回過頭望去,空中升起一陣塵埃,被細雨壓了下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偏過頭去,同胡含生道:“大人你輸了!”那笑容,笑得好不調皮。
胡含山搖了搖頭,往宅子的方向走去,叮囑道:“年輕人啊!話永遠不要說的太早。”
十七滿不在意挑了一下眉,起身跟在他的身后,傘柄一收搭在肩頭上,同他一起走在雨里。
兩人沉默地走著,十七腳步一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往回走去,取過了胡含生剛剛放在石頭上的官帽,順手遞給他。
胡含生見狀,先是一愣,隨后接過帽子,十七瞥見他伸過來的手,遞出去的官帽往后一縮,胡漢生手頓在原地,疑惑地看著他,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手上的疤痕,不著痕跡地用袖子將它掩起來。
“狗生背上也有這個!”
胡寒聲聽罷,下意識地握緊的拳頭,低著頭,“不一樣,不一樣!”
狗生背上只有一個“生”字,而他手上那處傷,是錯綜復雜的,刀傷燙傷剜傷,一層一層的,將那個“生”字掩在最底下,見不得光。
胡含生正欲說些什么,忽然瞥見站在門口的蕭予安,一下噤了聲,而后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禮,蕭予安亦回了他一禮。
十七遠遠瞧著,將自己手中的傘拋到他手上,用了些巧勁,看準了角度,蕭予安一抓就抓住了。
這不是他慣常用的那把紅梅素傘,而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黑傘,不知想到了什么,蕭予安看著手中的傘忽地就笑了出來,滿帶調侃地看著十七。
都說十七臉皮厚,他當真沒有半點不自在,任由他打量,一個眼神,蕭予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撐開傘,靜靜地守在宅子門前。
“你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胡含山忽然道,語氣異常篤定。
十七不語,他當然知道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人在這世上,本身不就過得為難嘛?與其讓別人為難自己,不如自己,先把自己折磨夠了。
他和蕭予安,從小到大,所有的生活軌跡,沒有一處重合,他們的思想,他們的行為處事,全都不一樣,為君為兵,自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胡含生知道他聽懂了,但不知道他為何不承認,這是年輕人的世界,皇上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