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人,看他極盡猖狂的笑,也看他極盡猖狂地悲傷。
當初他們一路北上蕭野卻毫無動作,她就知道蕭野一定留了更狠的招,所以當初蕭侯爺通敵叛國的消息傳到京都的時候,他就知道蕭野動手了。
可是當初他并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選擇蕭候府,直到十七提醒他遺昭,她才恍然明白過來。
她不敢相信,可是遺昭上寫著的名字讓她不由得不相信,皇長子得先祖皇帝賜字“安”,意為家國長安。
蕭野不知是哪里得到遺昭的消息,走了蕭候府這步險棋,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必定會給蕭予安帶來重創,按照蕭予安的個性,他肯定不會對蕭候府不管不顧,蕭野的目的就是為了逼他回京,將他在京都一網打盡,他若是不回京都,他大可利用他舍棄蕭候府這一點做文章,說他無情無義,若是他回,寒的又是北境將士的心。
大燕分崩離析,不過兩派,一派是新朝堂,朝堂這些人經過大改革,大多實用,還有一派是世家,百年世家扎根京都,其中關系錯綜復雜,自然是朝堂這些新兵比不上的。
一個是傳聞里三歲夭折的太子,一個是手握兵權的當朝皇帝,全看世家的選擇,而世家以利益為先,而明顯現在蕭野能給他們的更多,得不到世家的支持,他們也只能是抱團取暖。
伊人當初想明白這一點,就知道一定不能讓蕭予安回京,不能讓他困死在京都,可是她也明白,若是不讓他回京,他也會一輩子被攔在京都外面,蕭野慣常擅用名聲做事,一旦太子口碑沉淪,他的路會更難走,所以她妥協了。
這場雨下了很久還在下,他們二人跪了很久也還在跪,經過長久的沉默,蕭予安慢慢平靜下來,他看向跪地筆直的姑娘,“我是太子?你又是誰?”
“臣女......”伊人閉上眼,“臣女北境鎮國將軍之女,封號,盼君。”
身后的十七猛地抬頭,看向她,手指豁然收緊,額上有青筋暴起,怪不得,怪不得她常聽他說北境的事物,她總是一臉向往,他說要帶她回北境,她也總是低下頭,淡淡道:“回不去!”
他從前不懂,原來,北境才是她的家。
“哦?”蕭予安似乎對她這個身份感到疑惑,歪著腦袋看她,“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伊人將腰間的天子寶劍放在身前,“臣女,封號盼君。”
“這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伊人直視他,拿起地上的天子寶劍緩緩起身,“臣女作為北境將軍之女時,封號盼君,意為盼得君歸,我做公主時,封號判君,意為審判君王。”
蕭予安一愣,就連手上的錦帛散落也不知道,他看著一步步向他靠近的姑娘,姑娘一身金色宮,款款向他走來,她說,“我做郡主時,自稱一句臣女,任憑陛下吩咐,可我做公主時,陛下,須得喚我一聲公主殿下。”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目光堅定,“知道為什么我的封昭一直沒有下來嗎?”
“因為不能讓世人知道公主殿下的封號,此判君非彼盼君。”
“可是陛下,盼君這一輩子也沒有做過盼君。”
“我本也是天之驕女,無辜淌了這趟渾水,陛下覺得自己可憐,可曾想過我們,想過我的阿弟,想過北境的將士。”
她將手抵在額上,緩緩行了一禮,態度謙卑,“往后行事還望陛下三思,判君手上的天子寶劍不斬仁君,卻也容不得圣子。”
蕭予安欲言又止,不知怎么回答,伊人回身往外走,“陛下大概還不知道我的阿弟叫什么名字吧?他叫溯洄,取自詩經,他自己取的。”
她似想起什么,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指了指他腰間的玉佩,“你知道他為何要送你這塊玉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