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時常看到這樣的場景,殿內不點燈,所有下人都被摒退,琉璃盞,文書,硯臺摔了一地,一片狼藉,蕭野隱在黑暗中,頹廢地喝著酒,像是見不得光的蛆蟲。
他點了蠟燭照到他面前,蕭野瞇著眼睛去看他,恍恍惚惚才反應過來他是誰,“你來了。”
“是,請陛下責罰,讓他們潛逃出城,幕后幫助他們的人也沒有找到。”
“哈哈哈哈”蕭野像是瘋了一般,搖搖晃晃站起來,拍著他的腦袋,“怎么可能找得到,你瞧瞧。”
“你瞧瞧,他們都巴不得為他去死呢。”
蘇離靜默不言,將身子壓得更低,神色淡漠。
這件事給蕭野的刺激太大,他犧牲了許多才將蕭予安逼回京,卻獨獨沒算準人心,蕭予安身邊的人為了他可以舍棄一切,可他舍棄了一切,還是沒能在那個位置坐穩(wěn),他如今百官不從,民心不順,讓他怎能不氣?
“你說,怎么才能讓他們丟失那顆心?”
“臣愚昧。”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蕭野慢悠悠踱回書案,忽的回頭抬起桌邊的琉璃盞向他拋去。
蘇離不敢躲避,生生挨了這一記,尖銳的杯口劃過他的額角,有血珠冒出來,額上也冒起一層薄汗,他不慌不忙地跪在地上。
“你愚昧?”蕭野像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猖狂的笑聲在空蕩的殿內回蕩,讓人無端感覺滲人,蕭野走過來拍著他的臉,“若是連京都才學盛名的蘇先生都愚鈍,那這天下還有聰明人?”
“蘇先生,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你府里的人著想。”
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聽說那個老婦人曾經(jīng)是你娘的貼身丫鬟?”
蘇離眼睫微顫,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楚情緒。
夜幕襲來,明月也隱去了身影,蘇離走在黑長的御道,沈其崢領著隊伍走來,與他擦肩而過,守宮城的侍衛(wèi)見了他,未經(jīng)盤查輕而易舉讓他出了宮門,并未向他行禮。
他回頭看了一眼肅靜的宮城,眼里盛滿了落寞。
蘇乞走回來將他扶住,“公子?”
“回去吧。”蘇離道,畢竟他實在不知道他在堅持什么。
那夜宮城傳出了密令,令東境的將士陷入危機,也讓蕭予安陷入死局。
“怎么樣,還能堅持嗎?”伊人不安地瞧著他的神色,見他臉色蒼白,忍不住問。
十七趴在床上,任由老醫(yī)官給他上藥,將伊人拉到他的面前,“不礙事,這點小傷沒什么的。”
伊人最不喜歡他說這樣的話,讓她覺得他一點也不愛惜自己,可平日她若是磕著碰著一點小傷,他都要念叨好久,她知道他是怕她擔心,多數(shù)時候都是忍著不說。
可這新肉要長出來,十七要想好得快,就要用最猛的藥,這舟車勞頓,要想好好養(yǎng)傷根本不可能。
十七醒來后,蕭予安就下令整軍出發(fā),任憑伊人怎么勸都沒有用,他一意孤行,為了不讓雙方太難堪,她到底也沒說什么,就這樣,他們連夜趕路,輪換,幾天幾夜未停,也就是今日正巧趕上暴雨,才停駐下來,十七也才安安心心地趴在床上換了藥。
暴雨來得及去得也急,按照蕭予安的意思,約莫是等雨一停就啟程,早幾天大家因為蕭侯爺和夏知書的事心里窩著火,斗志昂揚,可這沒日沒夜趕路下來,身心疲憊,許多人也都生了倦怠,偏偏蕭予安就跟沒看到,就連他們也時常躲著。
雨天沾了潮氣,十七傷口奇癢無比,傷口裂開,因著這段時日休息不好,臉色一直蒼白,伊人瞧著,有些心疼,見老醫(yī)官再一次囑咐他好生修養(yǎng),莫要勞累時,伊人眼神漸冷,握著十七的手力道加重也不自知。
忽然感覺眼皮溫熱,有什么東西貼了上來,伊人身子一頓,慌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