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頭關城自第一場雪落,天氣益寒,風如刀割。街市行人寥寥無幾,除卻巡城軍士,便只余筑城工匠。
去歲韃靼進犯,偏頭關城御敵不慎,其一即城墻破敗,多處補修不及,其城東因丫角山在一側攔截,有防御之能,更是多年未曾修繕。
沈昭初至偏頭關城時,見其破敗之狀,一時竟以為自己誤入荒城。
自同和年間,大長公主越居庸關,三征漠北,將韃靼逐至草原深處后,邊疆平息了數十年,先帝朝偶有爭端,然多拒敵于長城外,是故內關城防日漸衰敗。
直至永明末年,韃靼長驅直入,橫掃邊關,如入無人之境,似平地一驚雷,朝野內外終日闊談之臣方知邊關防御之孱弱。
固有杜鞏誘敵在前,邊關防御不及在后,然城防體系單薄仍是永明之戰潰敗的主要緣由。
尚在大楚建朝時,因草原異族屢屢入侵,遂在此建城池。大周新立,重修關城。然黃土修筑,又經百余年刀砍斧劈,炮火肆掠已不似往日堅固。
是故沈昭駐偏頭關城后,當即著手城防事宜,其中城墻修繕為首。包括女墻、馬面、門樓、外壕等。且磚石燒制技術已有發展,黃土城墻皆可包磚。此外,又于城外擴建校場,招兵買馬。
然城墻修繕卻多有坎坷——
“少明,我觀你所建之城墻,其構造與別處似有不同——”
周謹立于城樓前,向四周看去,細細打量起來。較之尋常城墻的凹凸齒形,此處卻是齊平,且高出數尺。
“女墻變作平頭墻,馬面敵樓又被拆除。連門樓亦有改制……其中設門板是為何?”
沈昭聞言,便將落在羊馬墻之上的目光收了回來。
“此亦非我獨創,乃借鑒前人。女墻低小,其效不如平頭墻,除墻上三處方眼,墻頭亦置排叉木,仍有御敵之能。馬面亦如此。
而門樓除置放弓弩刀槍外,其上暗板可拆除,置巨木石碎攻門者。其下城門亦設三重,以巨石木柵代之。此皆為守城之法——”
她語氣微頓,轉頭看向遠處的戰壕。“然守為下,攻為上。惟愿此無可用之時。”
“此乃你撤釣橋之故?”
沈昭不禁失笑,“重行兄知我!”
“固為出入之便……難免涉險。此等膽量我弗如遠甚!”周謹笑了起來,又道,“其后筑羊馬墻,置兵力,一壕兩城亦可御敵。”
“我欲于大城內再挖一壕,壕垠筑墻,即兩壕三城。”
“以偏關之力……”周謹不免驚詫。他在此處已游戲數日,對偏關貧苦之狀深有所感,固為護城,然民力有限,此行想來不易。
“正因如此,以致偏關城墻直至今日未曾完善。”沈昭微微頷首,似又想起一事來,“依你之見,誰最不認可此事?”
“李正。”
周謹的語氣極為篤定。
偏關守備李端,字正。
沈昭聞此亦不詫異,只不緊不慢地,“足見重行兄來此亦經深思。”
她的語氣轉而微沉,“功勛已報,調令再遲亦會傳來,屆時李正遷至他處,若偏關受擾,其責在我。而此刻銀庫在他懷,用作修城無疑割其肉。”
“想必不止如此。”
若偏關城破,沈昭身為守將,恐難逃脫,生死即在頃刻間,上任守備已有前車之鑒。周謹眉頭一皺,忽然知曉祖父為何使他調任此處。
“克扣、壓權事小,其意在取你之性命——此舉實屬小人行徑!”
每逢戰亂,朝廷會撥餉銀修繕城池,安頓災民。李端無權壓制,若非有人默許……沈昭之險境隨時可見。
沈昭神色坦坦蕩蕩,“話雖如此,可城池最終仍被修繕。既是為民獲利,李正等人之舉何足為慮。”
李端雖為偏關守備,然偏關將士之數在岢嵐道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