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巡檢之事報備完畢,薛柏一又提起另一事。
“前些時日惠州府那邊傳了消息……自夷人政策放寬后,廣東省內夷人之數驟增,同海外商販往來愈加頻繁,其官庫比之往日充盈不止一倍。”
沈昭對此絲毫不覺訝異。
數朝以前,因彼時國朝與外邦友好互通,是以對夷人居住政策較為寬松。比如雖有華夷分居政策,然各地皆建有蕃坊,專供夷人居住,且蕃坊皆俱一定的自我管轄權。
此后,中原與夷人來往不似從前密切,許多地方便拆除蕃坊,而城內并不許夷人靠近半步。而今,廣東布政使此舉,無疑是要打破以往的界限。若真實施,廣東定會成為夷人首選。
不想不到一年,結果便已顯現。廣東省商業之繁榮已隱隱超過江浙,其中海運尤盛。
但此事并非只有益處。
果不其然,薛柏一又說道“夷人增多后,蕃坊管轄難度亦增大,又各處風俗不盡相同,時有爭斗,以致此地極為混亂……布政使已請示由官府出面管轄。”
“此事乃是意料之中。”沈昭微微頷首,又若有所思地道,“然若使百姓從中獲利,不再困于銀錢,此等弊端多加注意便可。則錦正綢莊如何,近來可有動靜?”
永明八年,廣東省慘遭倭賊進犯,以致流民泛濫,惠州府亦未幸免。沈昭當時力主賑災事宜,卻因官府已無信譽,險遇被迫落草為寇的薛柏一等人打劫。
幸而她此前無意救濟了薛柏一的近鄰周譽,最終避免了爭端。薛柏一等人安定后,便在歸善縣城尋了幫工,正是在錦正綢莊護送貨物。
可誰知錦正綢莊并非尋常商鋪,暗中行海上私運之事。薛柏一知曉后,深恐其有性命之虞,便遣周譽向沈昭求助。
沈昭則因此結識其后的主人——永嘉侯世子云禮。彼時云禮尚未向她表明身份,仍以太原蘇家的名義行事,便以為其歸蘇家,是以不曾放在心上。
畢竟蘇家為天下商戶之首。盡管此時國朝仍有禁海令,然于蘇家而言卻非難事。她甚至曾在緊迫之時入股小賺一筆。
得知云禮身份后,則更不放在心上,堂堂永嘉侯府擁有私運商鋪并非奇事,便是插手整個廣東省的私運亦不足為奇。
轉折在于永嘉侯提出解除海禁,重開海運一事。
彼時,海運一事在朝中仍為禁忌,而廣東省之私運又盡數掌于永嘉侯之手。私運比之合法海運利益更甚,永嘉侯根本無需如此行事——可他偏偏如此行事。
先帝最終亦應下此事,因為國庫實在太空虛。
沈昭卻由此起了疑心。
她與云禮尚未熟稔時,曾將周譽留在錦正綢莊,以作眼線,之后并未過問。直到此時——她深以為此事需暗中調查一番。
周譽隨之查得錦正綢莊的目的并非營利,而是尋人。海運重開后,其與海外商販來往愈加頻繁,許多商戶更是渡海而來。
經過兩年光景,廣東省的夷人之數已十分龐大,如今又在城內建蕃坊,其數應已是國朝之首。錦正綢莊原是在海外尋人,而今卻有夷人頻頻入朝,想來應有收獲才是。且在城內建蕃坊一事,還不知與永嘉侯有無關系。
薛柏一顯然也有此處的消息,聽沈昭一說,神色便不大舒坦。
“近些時日,錦正綢莊出海次數確實比以往少了些,然尋人之事一直沒有訊息,未知情況如何。”
沈昭倒沒有太失望。
周譽雖然在錦正綢莊已有數年,然終究是后來者,即便重用,亦不會涉及隱秘之事。如今能探知些許消息已是不易。
“其與夷人來往如何?”
薛柏一微微搖頭。
“未有異常。”
沈昭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頭。
她一直懷疑永嘉侯動機不純,卻因其為大長公主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