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說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松雪這山中歲月卻過得不太舒坦,沈昭雖言已有脫身之法,然及至翌日,二爺才姍姍來遲。
至此,他們在清風寨已有三日。
再不回城,及至二十號官府便將開印,屆時恐事情更難處置,總不可鬧出匪賊以他們為質,要挾官府之事。若真如此,沈昭這偏關守備以及州城守備周謹便該貽笑大方,為國朝官吏之恥。
“沈公子果真氣度不凡,身處敵營,卻又如此悠閑!”姍姍來遲的二爺不緊不慢地笑道。
一直端坐于塌上看書的沈昭這才將手中的書籍放下,隨即起身,走到茶幾的一側坐下,“二爺不遑多讓,我等原是俘虜,卻有如此舒適之處。若不淡然處之,豈非枉費二爺一番心意?”
二爺細細打量著他,沒有說話。
沈昭面上依然帶笑,絲毫未有焦灼之色,“多謝二爺精心照料,否則今日怎有清茶款待?”
她端起茶杯輕呷一口,又示意對方飲茶。
二爺并未飲茶,只輕哼一聲,“公子這兩日過得舒坦,便以為我奈何不了你嗎?”
“不敢。”沈昭搖搖頭,神色似是誠摯,“我以為……二爺是想與我交個朋友。”
“如你這般人,與我這山匪稱兄道弟豈不覺受辱?”二爺挑眉,神色難得恣意,“沈公子為了脫身,果真無所不用其極!”
沈昭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二爺這些年燒殺搶掠,與官府為敵,自然也是怨恨的。只是我若于你無害,又何必與我為敵?殺了我,清風寨傾覆在前,豈有安穩之時?”
“荒山野嶺之地,路艱且險,公子亡故,有何不妥?”二爺笑了起來,一向溫和的眼神里帶著殺意,“不妨與公子一言,此間數百里,山匪無數,便是成了刀下亡魂,又怎知是何人所為?”
“二爺若想殺我,早便殺了。”沈昭幽幽地嘆了口氣,“又何必強撐至今?”她見對方不說話,又微挑著眉,緩聲問道“二爺可是知曉我之身份了?”
二爺原也只知他姓沈,乃周謹好友,如今再聽對方底氣十足地說出此言,不免一怔,暗自慶幸自己行事謹慎,然面上卻依舊輕蔑。
“周重行好友?”他冷笑一聲,語氣略帶嘲諷,“沈公子可知這方圓百里,有多少人怨憎周重行?剿匪之事他做得爽快,威嚴盡顯,又怎知攬下多少仇怨?旁人若知公子在此,恐怕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爾等匪賊劫殺商隊,掠其錢財,奪其性命,無視大周之律法,身為地方官吏,領受君命,代其守于一方,如何不可剿匪?此事何錯之有?”沈昭微沉著臉,面露不豫之色。
二爺聞此則是忿忿不平,道“這大周律法有何用?你們這些官吏說是代天子守一方,又何嘗真正顧及過百姓之生死?!不過是領著君命而草菅人命罷了!”
可見又是深受腐敗官府壓迫之人……
沈昭沉默了一瞬,又神色淡淡道“然剿匪之事本無錯。周重行這小子倒有兩分本事,可惜過于魯莽,為人所用而不自知。”
二爺聽聞,心中雖然氣急,卻無從反駁——匪賊殺人劫貨乃不爭之事實。
又聞他語氣如此隨意,官匪勾結之事似也明了……他不免更加猶疑。周謹并非尋常守備,他出身福州大族,武學世家。而能與他稱兄道弟,甚至態度如此親昵者,恐怕身份不會低于他。
沈昭見他遲遲不語,便意味深長地道“二爺久未動刑,便是顧忌我之身份,如今又何必猶豫不決?”
二爺神色變幻莫測,似在思索最佳對策,以便對自己更有利。他沉思了良久,才不緊不慢地問,“公子既對我之境況這般清楚,又可知自己樹了何仇敵?”
雖則沈昭早便猜想此事有人在后謀算,然如今聽此一言,仍不免驚詫——仇敵?
她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