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扇窗戶原本就沒有關嚴實,柯明敘就站在窗外。“我若是進門,總怕你尷尬,就在這里說一會兒話吧。”
景瑚的目光牢牢的黏在他身上,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做。外面又下起了秋雨,廊下點了燈,昏昧的光落在他身上。
他們不過是這并不太美好的人世間兩個平凡的人而已,才剛剛經歷過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
“好,我們就在這里說話。”
接下來要說什么呢?
“豆綠姑娘和寶藍姑娘,還有他們家人的身契,如今已經都在我手里了。方才已經交給了柳黃姑娘,往后她們還是跟著你。回風說今日他去辦事的時候,也遇見了你三哥哥,他又問起了你。”
“你若是不想和我一起去江南,和你三哥哥還有三嫂一同去西北也很好。地被天地開闊,如今也沒有戰事,也許會比你在燕京或是江南要好。”
西北再沒有戰事,再天高地闊,再自由,也是她不熟悉的風物,沒有她相見的人。她心中始終無法釋懷景珣和萬之瑜騙了她的事,被最親近的人欺騙,總是很難接受的。
也并非一句“為了你好”就可以全然搪塞的。
景瑚望著他,她或許還能再為自己留一些美好的回憶。人生那么長又那么苦澀,多一日快樂,便少一日的痛苦。
她笑了笑,燭光映著她的臉色,還是慘白的,“我已經想好了,我想和小柯大人一起下江南。”
“家逢巨變,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向來疼愛我母妃,疼愛我,他們沒法放心我一個人在燕京的。只是我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安頓我身邊的人。”
這個消息傳到江南要幾日,江南的信寄過來又要幾日,她相信她外祖父的信已經在半路上了。景瑚并不打算把寶藍她們都帶走,她們在燕京是有家的,他們陪她過了這些年已經很好,不可能陪伴彼此一輩子的。
柯明敘慢慢微笑起來,“好,等我辦完了燕京的事情,我們就一起出發。上一次我搭了你的船,該是我還你人情的時候了。”
她其實并不要他還的,可是他既然要這樣說,能夠覺得更師出有名,那也沒有關系。
她轉而問起了別的事,“小柯大人的調令已經下了么?”
“還沒有,不過應該也快了。在燕京還有一些事情要收尾,總要再過幾個月。”他的許多家人即將踏上流放的路程,他要幫他們打點。
祖父的尸身也尚未下葬,他要替他另擇一個去處。叛國謀逆之人,不能和柯家的先祖葬在一起。
想到此處,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定國公夫人,也就是我姑姑,昨日過世了。”
“什么!”景瑚驚的幾乎坐了起來,“為什么會這樣,清姐兒怎么樣了?”
清柔并不是一個十分堅強的女孩子,母親縱然犯錯,總還是活在這人世間的,可一旦失去了,也就是永遠都失去了。
柯明敘的目光落在了地面上,有星星點點的雨水濺在了廊上。“姑姑是自戕。向來自詡清高之人,卻做了最為人不齒的事。她也是被我祖父欺騙了,以為清流人家,就一定會比權貴更干凈。”
所有的柯家人,只有她最篤信祖父那一層清流文臣,潔身自好的皮囊。
“她會自戕,想必就是接受不了我祖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也害怕將來會連累清姐兒。”
他望著景瑚,“你不必擔心,清姐兒會比你想象的更堅強一些。等時過境遷,你們再見面吧。如今相見,只怕也什么都說不了,不過對坐垂淚而已。”
翰林院的事情要收尾,柯家死去的人要安葬,活著的人要打點,出了定國公夫人的事情,他又多了許多事。實在是不容易。
景瑚點了點頭,明明她的身體都被錦被牢牢的覆蓋著,只露出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