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朕不就是開了五個如同月港一樣的口岸,鼓勵商貿嗎?為何你上奏疏言此事不可?”
李自成猛地抬起頭來說道“因為萬歲心中的商賈,和實際的商賈,并非同一種人。”
“大商賈出行,商隊基本上都是車馬鼎盛,堂皇而行,經行之處的一切其他武力,無論是流匪,還是山寨,亦或者是大明軍,即使是刻意暗算,也不是可以輕易得手,甚至要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
“否則他們根本沒命把貨送到地方,也沒命把錢運回家。一路前哨斥候,騎兵步卒應有盡有,長槍利劍,強弓勁孥,高車重甲,高呼我武—維揚之時,所到之處,群雄懾服,有些山寨還要主動到路邊給他們供奉,否則就有殺身之禍。”
“這才是商賈!萬歲,臣曾隨張老伯前往蜀中販運,晉商十家,旌旗招展蔽日,其氣勢,尤盛圣駕!”
朱由檢眉頭緊蹙的說道“一派……”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為他恍惚之間想到了歸化城的保商團,想到了鄭芝龍現在七百條海船,是什么保證了鄭芝龍年入千萬而不被惦記?不就是強大的實力嗎?
海商,即海盜,陸商,即私軍。
所以歷朝歷代重農輕商,其實輕賤的不是商賈,而是一個個游走的私人武裝力量。
“你說的有理,朕聽著呢。”朱由檢坐了凳子上,指著凳子說道“坐下說話。”
“萬歲,農夫三年耕種才有一年之積,九年耕種才有三年之積,但凡是個災年,就要賣兒賣女,是爹媽舍得孩子嗎?是賣掉還有個活路,賣不掉,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此時陜西、陜西、蜀中連年大旱,民不聊生。”
“奇巧末技商販游食之民愈多,大商賈就會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開始兼并農人,局面更加不堪。”
“萬歲此時鼓勵商賈,世以俗侈相耀,人慕其所不如,悚迫于俗愿,其所未至,以相競高。飾知巧以相詐利者為知士,郡國多奸鑄錢,錢多輕,敢犯法禁昧大奸者為識理。即遇兇旱,必先困窮迫身,則苦饑甚焉,滔天巨浪,其勢不可擋。萬歲!”
李自成哐當又磕了個大頭在地上,朱由檢都聽到了聲音。
“快快扶起來,王伴伴,給闖兒來杯好茶,把藏起來的龍團勝雪取一些來,再取點好久,天氣冷了,讓闖兒回去暖暖身子。”朱由檢輕輕的抿了一杯茶,放下了茶杯,眼神出神的望著略顯陰沉的天氣。
“闖兒呀,朕怎么舍得放你去勇字營呀,要不就跟在朕的身邊?朕是你口中的王侯,有鴻鵠之大志,卻不能腳踏實地,你去了勇字營,朕若是哪里落了棋子錯了,還是需要你來指出來呀。”
李自成默默的不說話,他也坐在西暖閣上看著皇宮外的大明京師,心中有些五味陳雜。
大明皇帝的英明超過了李自成的預料,他進京這月余,雖然不知道萬歲為何要殺他,但是依舊認為大明皇帝若真的殺他,他大約也不會反抗,乖乖去死。
因為大明皇帝是英明的,而且還有那御雷之術,還有那神秘莫測的誅邪之能,怎么看都是符合天子的設定,受命于天,有點推演的術法,也不奇怪。
若是萬歲殺他,他就該死。
但是他也漸漸的發現了大明皇帝并非無所不知,有些事,大明皇帝也有些理想化,就比如這重商一事上,就需要反復斟酌,一道詔命下去,可能會要了大明朝的命。
其實李自成的話不難理解。
李自成說的這段話,并不是他自己說的,而是漢朝賈誼所說,而且一直可以沿用至今。
其實商賈越多,大商人越來越多,社會必然產生務虛之風。
當一個國家的百姓們,辛勤勞作了三十余年,結果連安身立命之所,都買不起,甚至不如人家花兩年炒房賺得多,這種務虛之風,就會達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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