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之西,連山蒼翠,蟠亙霄漢,即所謂西山是也,西山形勢,天造地設,環拱京師,千萬載靈長之氣,匯聚于此。
此時的大明西山,籠罩在大雪之中,走在山麓上,會看到山路遠處隱在大雪之間的紅磚綠瓦的廟宇,偶爾還會響起陣陣悠揚的鐘聲,提醒著路人時辰。
朱由檢的車駕在西山山道上,向著西山煤局而去,這一次,是朱由檢第二次巡視西山煤局。
第一次到的時候,涂文輔和徐應元兩人的籌備十分停當,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唯獨漏了一樣,讓朱由檢非常不滿意。
那條挖到大明成祖皇帝朱棣墓的窯洞,被涂文輔和徐應元差人沿道填埋,還灌了三合土夯實,再也看不到了。
西山煤田的開采,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時候,而在北宋年間,就已經形成了冗雜的產業鏈,但是這產業鏈一直疏于管理,問題極多,而燕京之地多樹木,除了煉鐵之外,百姓們也購買不起昂貴的煤精。
而終于在朱由檢的關懷下,西山煤局的設立,標志著大明開采煤田正式進入了規范化的階段。
“臣等參見萬歲爺,萬歲永安!參見皇后千歲,千歲娘娘吉祥!”涂文輔和徐應元老早就等在了西山煤局之下,甩著袖子跪在了路邊,將頭深深的埋在了地上,絲毫不顧及地上的涼意。
“徐伴伴,涂提督,平身。”朱由檢打開了車駕的門,扶著周婉言下了車,整個西山煤局上山的路都被打掃的干干凈凈,連片落葉都看不到。
徐應元和涂文輔再叩首才站了起來,低著頭恭敬的站在了萬歲的身后,萬歲不問,他們一句話不說。
朱由檢看著西山雪景問道“前些日子戶部的大使一直在盤賬,今天就會給朕個結果,聽畢尚書說,似乎你們的賬目出現了一些問題,實際開采和販售的煤精總數大于支付給窯民的煤精應給工錢?可有這回事?”
徐應元和涂文輔兩人的臉色瞬間比路邊的雪花變得還要白,他們兩個又猛地跪在了地上,將與當初和王徵合作改掉秤上計數器的單位的事,里里外外的說了個明白。
朱由檢點頭,戶部的大使們只管算數,哪里管他們實際操作的困難程度?有出入就是有出入。
他有些疑惑的問道“也就是說多了十三萬七千斤的賬目,這筆錢呢?”
“在賬上,準備送到內官監。”涂文輔小心的應道。
徐應元在十一月中旬就發現了賬目上出入問題,明知道年末戶部大使要來審查賬目,這筆錢他可不敢動。
他將這筆錢留了下來,一共是是一萬九千六百兩銀子,賬目核對完畢之后,徐應元一直沒動這筆錢。
他不敢動,萬歲爺在信王府就過得苦日子,在皇宮里,連皇后都是著素衣,這一萬多兩他動的也虧心。
“從內官監再添點,湊成兩萬兩,統計下礦上窯民多少,按人頭發下去,因礦難而死的家里,也送一些銀錢過去,定個章程來,過年前把這事辦了。”
朱由檢看著即使快要過年的時候,依舊在山道上不斷的背著煤向著京師而去的馱煤夫,眼神里帶著從未有的迷惘。
他是大明的皇帝,是大明朝臣、勛戚、鄉紳、百姓、豪商等等,所有大明人的君父,這一刻,朱由檢看到那蜿蜒山路上的百姓,心里五味陳雜。
自己護不住江山,受罪的卻是他們。
兩萬兩銀子,分到每個人的頭上,也就不到一兩銀子。
但是過年,就是個心意,尤其是礦上經常會有死人,多發點錢,說不定因為這點錢,就會有更多無人養的鰥寡孤獨活下來。
“是。”徐應元愣在原地,有些猶豫的看著懿安皇后張嫣。
兩萬兩銀子,大概可以維護大明皇宮近兩萬內侍,一個月的開支,這可不是個小數目。萬歲爺這說送就送給了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