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棱在似睡非睡之間聞到一股干草的味道。
他對這種味道很是熟悉。
他的父親雖是嫡子,卻并不如何受寵,姨娘又是家生子,到死了也只是個通.房,他住在偏遠的角落里,并不如何惹人眼,好在母親并不會刻意苛待他,日子尚且過得下去。
后來成親了,妻子也只是攀附鐘府一個小小官員的庶女,長相只能算普通,為人卻溫和柔順。
再后來,生了孩子,一家三口在那個小小的院落里小心的生活著,雖清貧卻其樂融融。
他的月例少,妻子便精打細算,只想著好生將孩子養大,他也很努力,只盼著能有出息,讓妻兒能過上好日子。
棉被什么的他是沒有的,床上常年墊著的是干草和麥稈,妻子勤快,見著太陽就會拿出去曬曬,說這樣更暖和舒服。
這些年來,他有了些許身家,棉袍錦緞都能穿得起,床上的東西卻永遠沒有換。
鐘棱想到此處,不禁咳嗽了幾聲。
門呼啦被打開,楚開陽提了一盞油燈進來,見鐘棱一下翻身警惕地看著他,他笑著道:“這里是楚宅,你昏迷后請了大夫,暫時住在我房間里,正是用晚膳的時候,你可要去廳堂?”
借著油燈,鐘棱隨意掃了一下房間,整個房間簡單卻整潔,兩張床鋪分立兩邊,中間挨著墻壁是并排的兩個竹制衣柜,房屋中間還放有一個炭盆,里面炭火燒得正盛。
怪不得沒有感覺到冷。
鐘棱起身將放置在床尾的衣衫拿來穿上,他帶來的包袱正與他的衣服放在一起。
鐘棱卻看都沒看那包袱一眼,只整理好后才隨著楚開陽一同去了廳堂。
尚在廳堂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的說話聲和嬉笑聲。
鐘棱停了一下腳步,才又跟上了楚開陽。
廳堂旁邊是開放式的偏廳,中間有一張不大的圓桌,幾人已經圍坐在一起吃飯了。
楚開陽將鐘棱帶到后便離開,鐘棱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雖然只有幾個菜,看起來似乎還挺豐盛的。
幾人也沒有什么食不言的習慣,楚玉正舀了一勺雞蛋羹哄著郭霽澤吃飯,旁邊唐英正阻止她,說是讓郭霽澤自己動手,郭蒙與鄒子文坐在一旁正埋頭狂吃。
楚玉見鐘棱一副傻愣的樣子,便隨意地對空著的位置點頭,示意鐘棱自己坐。
鐘棱看著眼前和和睦睦的場景,一時有些愣神。
他原來的家也是這般溫馨的。
楚開陽又從后面走了出來,將手中的碗箸放在桌上,對鐘棱做了個請的手勢才又離開。
他與其他人都是在外邊吃的,他得趕緊去,不然那些東西都被人給搶光了!
鐘棱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去,坐定后拿起公筷,又停了下來。
“鐘公子還是快點吃吧,”楚玉將勺子遞還給郭霽澤,笑著對鐘棱道:“我們家沒那么講究,搶到碗里才是自己的,一屋子都是食量大能吃的,若想著旁人給你夾菜添飯,便只能餓肚子了。”
鐘棱對著她笑了一下,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碗里。
“這時候還能有青菜吃,楚娘子倒是能干。”
話音剛落,就看到楚玉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鐘公子,你不會以為窮人在冬天都是吃肉或者吃泥巴的罷?”
鐘棱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楚玉笑著道:“汴梁的冬天雖冷,到底還有野菜,毛毛菜也不難種,只是長得慢,又費力罷了。”
鐘棱想起以前,冬日里總是格外難熬,去拿自己的份例時,總是會比春秋時少一些,妻子做了繡活拿去換了銅錢,再去買些食物、木炭,將將能過的下去。
楚玉見他又在出神,也不管他,徑自吃自己的,等下她還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