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思著這幾天的經(jīng)歷,盤木青覺得仿若夢境。
可夢境嗎?卻又不是夢。
馬車搖晃著,顛簸令他有些不適。對面,是扶額合目的她。
斜倚著,似寐非寐,眉頭微蹙,斜逸出的三兩根發(fā)絲偏過耳際,竟是一番勞累模樣!
到嘴邊的話,猶豫片刻又咽下去了。
他只是,在一旁無聲看。
……
他都快忘了,這一路自己是如何來的了。
買一匹馬代步,他一個根本就沒有學過幾天騎術(shù)的書生,竟然一口氣翻過了那么多重山!
天色常陰,膚色并沒有變得黝黑;但連日疲憊,少說也瘦了三斤——看不太分明,可他知道,自己實實在在是瘦了。
怎么那么苦!
一路上,他問過不下三十人。后來是趕上了一支同行的商隊,才沒有繼續(xù)浪費時間。
昨天,他到了這一方縣城。今天,他離開商隊,自己一人一馬,繼續(xù)前行。
終于還是碰上了她。
喚是安菱姑娘。
……
他也累了,第一次遠行,他也和她一般狼狽。
一頭烏發(fā)早已有些凌亂。青色的儒生衣袍上不免沾上了泥痕水跡,讓他有些不喜,卻無可奈何。
騎馬好幾天,腰酸腿疼,他甚至都不便下地。上了馬車一陣休息,身上酸脹讓他微微嘆息。
終于追上她,疲憊充斥著他的身軀。
揉著酸痛的大腿的手逐漸停滯,他的眼也要合上了——他現(xiàn)的呼吸逐漸平靜。
身子向側(cè)后方滑下去。他也沒有阻止。
卻不料,這一刻,馬車停了。
……
他,清醒了;她,也清醒了。
她正要掀開車簾,他也一樣。兩只手交錯,不小心就碰到了。
她的指尖,有練琴留下的痕跡,略顯得粗糙了。相觸,是一種溫熱的感覺。
她縮手回去。
他也縮手回去,轉(zhuǎn)過頭,四目相對,卻很快又移開。
一瞬間有些尷尬。
車外,水聲中傳來車夫的請示。說的是水在漲,那橋,橋面剛沒在水下。
大約有一尺來深。
她猶豫半晌;他已經(jīng)將車簾撇向一邊——十丈外,竹林邊,不正是那橋的位置?
濁流激蕩,到了橋頭,翻起渾黃的水浪。從橋面上過去,到了下游,一躍跌落三尺高。
那幾個橋孔,爆發(fā)出震耳轟鳴。被雍在橋上游的水從中涌出,帶著雷霆聲威,奔馬氣勢,翻滾向下,一片浩浩蕩蕩。
過橋?
現(xiàn)在過橋著實有些危險有一枝合抱粗的浮木,隨水而下,此刻早已卡在橋孔中。一段被吸進橋孔前的漩渦,另一端斜翹出水面丈許高,揚在橋中間,掛上了許多枯枝敗葉,搖晃著,撼動水波。
可,如果不過橋?
盤木青看一眼身邊女人,她半斜著身子,娥眉間幾痕皺紋。
她歸鄉(xiāng)心切。
……
“要不,回去吧。”片刻思索,她有些艱難地決定。
車夫有些不爽了“夫人,剛才說著要趕緊過橋,現(xiàn)在又要回去,妳耍我呢!”
這時候水還不太深,通過橋面的水也不是很急。馬車涉水過去,并不困難。
但她退卻了。
車夫又把目光投向盤木青來——在他看來,這位書生或許不會像婦人那樣猶豫,
也確實如此。
察覺到車夫的目光,盤木青沒有猶豫“依她的,掉頭吧。”
……
車夫不情不愿,車里也起爭論。
杜安菱是個有遠見的,料到了盤木青的想法“你順著我,惹人誤會!”
盤木青不明“哪種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