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春秋多少事,一時心底難相言。只道相知非近日,師徒依舊勝同眠。
聽到太陰脫口而出的“不如”,杜安菱心底很是復雜。
有痛嗎?是有些心痛的。自己這大半年在身邊陪伴你這樣久,卻不如那難得一見的徒弟,杜安菱心底真不知有多痛。
有怨嗎?
怨氣倒是沒有,只因為她知道,不論太陰做了什么,都不會是沒有原因的。
師徒如父子,而自己,不過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罷了——縱使相伴枕邊,或一二年,都是可以改變的——但父子之誼,又怎么能改變得了?
杜安菱痛恨自己,剛剛貿然問出“自己和屏風居士,誰的地位高些”的話,太不知進退了。
往小的說,是自己隨口出錯;往大來說,就是自己敗壞師徒情誼——杜安菱越想越后怕,到最后竟是真有些膽怯了。
……
第二天很快到來,太陰居士對自己依舊是有些愛理不理的。
杜安菱因此有些心驚膽戰,懷疑自己這一下,真的做錯事了。
太陰居士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可在涉及原則性問題的時候,他從不會大方。
懷著這種心思,杜安菱一下就不愉快了。
自己這次,怕是真的觸犯他的底線了吧。一錯再錯,在氣頭上加火。
忐忑,心不安。
……
“太陰!”
碗筷收盡,兩人近前。杜安菱心底不安寧,喚起居士的名。
“安菱——妳真是讓我有些失望了。”
果真是失望了嗎?
杜安菱知曉自己可能觸碰到的太陰的逆鱗,心底雖不安卻有限度——她抬頭,那邊人皺眉映入眼底。
“我錯了。”
“妳還知道妳錯了!”
他竟是一點都沒消氣,意識到這一點的杜安菱滿心后怕著。
……
“太陰——昨天那話——”
“我知道,妳是無意的!”
有些嘲諷,正是生氣,杜安菱讀懂太陰的心思,自己現在做出什么解釋都是徒勞的努力。
他不愿聽她解釋。
他不想聽她解釋。
背上一陣發汗,杜安菱忽然覺察,自己之前想要改變的那個人,直到現在還是一開始的模樣。
他是放寬了對自己的限制,允許自己去山下賣畫了;他是仔細聽了自己的話,認可自己的想法了——可從他看來,這或許只是為了一起生活下去而做的,有些微不足道的妥協吧。
天很熱,心上涼,沒什么事情比絕望更能予人以打擊。
杜安菱不知怎么覺得很累。
不是身上的累,是心中的累。
在這里壓制性子,她受夠了!
……
有些心情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比如厭倦,還有其他的一些不好的心情。
杜安菱慌張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么會出現對太陰的厭倦——印象中,自己對心中的太陰,一向是不曾有過這類情感的。
是自己發瘋了,還是什么其他原因?
她質問著自己,可得到的依舊是一開始的答案。
她,或許是真的不愿意繼續在這里呆下去了。
她,應該是真的不喜歡太陰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會很傷心,卻不想,自己真正想到這些時,真正在心底彌漫開的情緒是解脫。
是的,她覺得解脫。
她終于找到了一個突破口,決堤的河壩再也沒法填補上!
……
她不是那種喜歡被養在家里的女人,她渴望像男子一樣看滿眼大好河山。
她不是個只會在窗前作畫,在竹林里撫琴的女子。
她是杜安菱,她不愿做籠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