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日來得要比往年遲,十月末了還不見寒氣再重,更看不到雪花飄落。
經過前幾日那些繡娘的大陣仗,沈府上上下下的積極性仿佛撕開了個口子,奴仆們都開始張羅著府中小主子的大婚事宜。
就連大病初愈的沈陽明似乎也被這喜事一撞,越發地有了精神,許多大小的事宜,皆要自己親手來操持囑咐,絕不肯假手他人。
在這樣浩浩蕩蕩的陣仗中,盛長寧還沒來得及考慮,要不要在成親前搬出去住。
回京了一趟后,她拿到了這么多年來玲瓏閣的分紅,本來簡年支聽聞她缺銀子,要把玲瓏閣賣了折成銀兩兌給她,盛長寧再三堅定地拒絕了后,他便只好把這么多年來的利潤,全部給盛長寧換成了便攜的銀票,足足有近萬兩。
手上有筆不菲的銀錢,盛長寧思慮得便多了起來,思前想后了幾日,她最終敲板下來。
她托袁興在外頭買了處宅子和盤下了一間小店鋪,宅子不大,離沈府不過兩條街的距離。
決定要買宅子的時候,盛長寧也是有私心的,當年慶嬤嬤無意中教了她的話,她尚且還記憶猶新:其實女子也當要有傍身的錢財,否則嫁到夫家去了,丈夫見你一柔弱二沒錢,可不就是可勁地拿捏著你了?
直到如今,盛長寧還覺得深以為然。
當然,她倒不是質疑沈約是個會欺負她的人,她只是覺得,從前在沈家老宅時沒錢的日子,實在太難過了些,手頭中的銀子雖然看起來挺多,但入不敷出,總有耗盡的那一日。
盤家店面,至少還能掙些日常胭脂水粉的銀錢,總不至于擔憂往后坐吃山空。
至于那間宅子嘛,盛長寧想得長遠,夫妻之間總不可能一直如膠似漆,若有一日她與沈約拌了嘴……
如今她是孑然一身,沒有娘家撐腰,能替她幫幫忙的簡年支又遠在京城,還已是娶妻生子了的,她如何能好意思再使喚人家?
有了這宅子,她以后也算是有底氣了,至少可以不用擔心氣惱之下出來沒地方落腳。
當然,盛長寧使喚袁興去做這些事兒,沈約自然是知曉的,他倒是沒想那么多的彎彎道道,只覺得是自家姑娘愛擺弄這些,他手頭上有的是錢,她若樂意,買個十處八處的院子也是無妨的。
如今的沈約不知盛長寧的心思,但他遠不知道往后有一日,他驟然聽得已然成了自己妻子的小婦人,口中誠實地吐露買宅子的實情時,那時的他是悔不當初。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盛長寧暗暗地左右想了兩日,在府上的奴仆們都開始掛艷紅的燈籠,和掀上檐廊的紅絲綢時,她咬咬牙,在心中決定要同立夏說道說道,兩人動作快些離府。
盛長寧心里跟明鏡似的清楚著,若是被沈約那廝知曉了她的想法,她肯定是走不了了的。
但是,哪有姑娘家出嫁前,還賴在未過門的夫君家中不走的習俗?
雖然她的情況有些特殊,但她又不是不能去旁的地方暫住兩日……
盛長寧暗暗想著,垂著眸子就要往回走,不料,迎面就差些撞上了人,盛長寧立即反應迅速地退了兩步。
她有些覺得不好意思地抬頭看去,只見面前正立著一位挽了婦人發髻的女子,面容倒生得艷美,但也能顯見她眼尾淺淺的紋路,昭示著婦人并非妙齡女子。
只是……盛長寧微微蹙了下眉,婦人著了一身單薄的素衣白裳,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烏髻上并未簪釵帶玉,只別了朵嬌嫩嫩的白絨花,襯得她面色雪白又身姿柔弱。
和這周邊的一片緋艷的紅色,倒是大相徑庭的。
盛長寧還未出聲說些什么,婦人身后的婢子便惱怒地瞪了她一眼,不悅地道:“見了夫人也不知行禮,你是哪個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