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枝頭層疊了薄薄的暮雪時,盛長寧和沈約一早由沈陽明定下來的婚期,如約而至。
冬月初八,宜嫁娶的好日子。
一大清早,盛長寧的小宅子里便被一抬抬的紅木箱擠得滿當,盛長寧打著哈欠,被立夏從被窩中給撈了出來。
這幾夜里沈約恪守規矩,沒再來和盛長寧擠一張床,可和他同榻了數日的盛長寧,卻陡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這一失眠,就是好幾日。
昨夜想著今早要起得早,盛長寧好不容易逼著自己睡了個安穩的覺,卻是不能夠盡興,還頗有些困意。
饒是盛長寧再怎么困得連打了數個哈欠,眼尾都是通紅地吊著淚珠子,立夏也只能狠著心,強把人拉起來梳洗打扮。
今日不同往日,是姑娘的大喜日子,哪能給人看了笑話去?
盛長寧半瞇著眼,強打起精神來,配合著立夏穿戴好數日前就準備妥當的一身嫁衣。
沈約的目光在這事上面有些過分的粗俗了,盛長寧憑著身上沉甸甸的質感,她還未低頭看去,便知這衣裳肯定是鑲金帶玉的。
“姑娘,該請婆婆來開臉了。”立夏低著聲在盛長寧耳邊道。
盛長寧雖不太懂成親的流程,但好歹和張氏玩了這么些時日,也略知了一二,她清醒了些,點點頭應了一聲。
立夏便去外頭傳人去了。
很快,隨著立夏進到里間來的婆子生得和善,可她下一刻替盛長寧絞面的動作,卻可以稱得上“心狠手辣”,盛長寧忍不住輕嘶了一聲,什么睡意困覺在這時候全都跑了。
婆子很快完事,還沖盛長寧笑:“恭喜姑娘。”
都說不打笑人臉,盛長寧痛得一張臉都呆滯了,她沒甚表情地點點頭,吩咐立夏賞銀子。
婆子得了額外的銀錢,歡喜地出去了。
替盛長寧梳發的婦人在此時也入了屋內,是沈約特地請過來的一位老夫人,夫家姓金。
據說這位金老夫人命好得緊,當年一成親沒兩年就接二連三地遇喜,硬生生地把金家子嗣單薄的氣運給逆轉了過來,婆婆瞧她稱心,丈夫待她寵愛。年至半百的歲數了,膝下兒孫滿堂,哪還見得當年金家空蕩蕩的門房?
當時盛長寧聽立夏說這些時,聽得唏噓不已,又問立夏,這位金老夫人定然被江南的許多新人請來梳頭罷?
立夏當時捧著笑,連連點頭。
如今見到了人,盛長寧一問這老夫人也姓金,便明白立夏那時笑得那樣歡快是為何了。
金老夫人生得不算慈眉善目,但眉宇間多年積攢下來的富態,替她柔和了五官,又是這樣大喜的時刻,老夫人面上染著笑意。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金老夫人執著梳篦,手上力道輕柔,口中開始唱著禮詞。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盛長寧有些怔然,她抬眸輕望著銅鏡中倒映出的人影,上了脂粉妝容的臉頰柔膩,朱唇皓齒,雖不是她的臉,但好似她能透過這張陌生而熟悉的面孔,看到曾經那樣鮮活的自己。
無病無憂。
這或許是今日最美好的祝愿了。
金老夫人再揮動著指尖,順著盛長寧的墨發,力道輕緩地順下來,再道:“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金老夫人放下梳篦,臉上的笑意綿延開來,她道:“沈少夫人,新婚大喜。”
盛長寧對鏡沖人斂唇而笑,待金老夫人走后,沈約使過來的婢子這才開始替盛長寧綰發。
待那塊紅絲綢的蓋頭遮蓋掉盛長寧的視線時,她的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