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慢慢跟進,宋知熹屏息等待,直到輪到她取粥的時候,身后也并沒有顯露什么異樣,她這才遲遲回頭看去,原來后方的樵夫并沒有停留太久,現下更是早已覓不見蹤跡。
金烏輪空,時臨午盞。
女人拿著粥米和饃饃,牽住孩子,回到一間屋舍,她在桌子上擺好吃食,又蹲下身子,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竹筷。耳上冰涼的觸感傳來,女人偏頭,見四寶正踮起腳尖,舉著雙臂在她頭上擺弄什么。她笑著攔住他,隱隱察覺手中接過了什么東西,疑惑地攤開掌心。
是一顆丹桂攢珠的耳珰。
外面的日光從門外斜斜灑入,抹去耳珰上的一點點灰塵,掌心處便泛動起黃石玉般的溫潤光澤。女人一驚,連忙問道:“寶兒,這是哪里來的?”
四寶睜著圓溜的眼睛,他停了一下,叫了聲“小姑”。
“小姑給的。”
女人怔愣幾息,繼而猛地站了起來,片刻后,卻又無力地矮坐下去,直到連連叫娘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一邊麻利地收拾碗筷一邊笑道:“誒,寶兒餓了吧,去洗洗手,娘這就給你拿吃的啊!”
女人背過身去,熱誠的笑意中重新溢滿了欣喜,一顆滾燙的淚珠砸在手背上,余溫傳遞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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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橋石外的榕樹,穿過幾道荒廢的屋舍,宋知熹便再次回到了這里,只需一個轉身,她的身形忽然凝滯。
隨著日光偏移,那片陰涼下的陰影已經不復存在。
提住粥盒的手指向內蜷了蜷,喉嚨壓出的聲音細如蚊呢。
“盤珠?”
她鈍鈍回過身,向四周環顧,一個扎著幞巾的婦人闖入視線,她的衣身用未經染色的胚布制成,顯然是附近的居民。
宋知熹情緒不太穩定,婦人猶豫片刻,回憶了一下才道,“這位姑娘,是在尋你丟了的珠子嗎?”
……
原來,精神疲憊的盤錦被這位好心的大娘發現,大娘將人帶回家中,又請了附近的郎中過來義診,宋知熹連連道謝,這一夜便在農戶家留宿。
她閉眸入眠,全然沒想到的是,只憑一夜的光景,未來所有事實便如同走馬燈一樣在夢中預演。
到達宣城以后,她幸得外祖母庇佑,暫居在楊府門庭。在秋分祖祭時令,她竟在打掃供桌的無意中發現,楊氏祠堂中供奉了一尊仙岐祝氏的牌位。
經過小心求證她才終于知道,原來宋知熹的外祖楊氏就是仙岐祝氏的某支后裔,至于為何姓氏有變,還得歸因于前朝。
“楊”乃前朝國姓,當時的祝氏已然門庭濩落,卻因為某代先祖立下高功,特恩賜予皇姓。直到如今賀氏稱制,為免在新朝當中境地尷尬,這一賜姓的過往便被曾經的族老們草草掩藏。
賜姓乃國旨規制,要想在擯棄一切雜言的前提下正式恢復姓氏,須得請當下的國君再降一道恩旨,因此,每代繼任者都秘密保守著一條訓言:等到家族鼎盛之時,便是向當今皇朝請旨恢復祝氏正統之時。
但這又談何容易,朝廷只有陷入被動,才會主動為他們賜旨,他們需要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答案便是民心所向。功業是得到世人認可的最硬的底牌,于是,這就有了后來“楊氏”一族用福祉澤被黎庶,譜寫一代高光的事跡。
之后當她再次翻動族譜,翻過“仰斯懿旨,聽我訓章”八個祖訓序字后,再細細翻看,卻發現在她前世父族這一代的記載里,獨獨沒有她祝明宴的姓名。
原來,這恰恰是發生在她死后的事情。她因殉國被封為慶源宗姬,而在當時的大龐王朝,宗姬原乃親王之嫡女,從來沒有過外姓郡主的先例,按照典制,宗姬入皇室玉牒,配享太廟,既然她的姓名入了玉牒,而她又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