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終于尋得云衣,解救她于盡數跪地的內官身前。
二人再回露華樓,卻只看到四面皆空。而秋娘與顧伯,已是離開半時辰有余。
明知母親染疾,又不見了蹤影。九兒心焚,卻不能于云衣面前顯露過多,免得她瞧了去,陷入無端自責。
“若不是我……唉,可他們又能去了哪里?”
果然,未等九兒言語絲毫,云衣便早早始于內疚。
“興是同顧伯散步片刻也說不準,你我不妨歇晌。正巧同我講講,方才那跪的一屋子人是哪門子事。”
九兒不忍云衣如此,畢竟她親眼所見方才慈安寺的境況,斷是責備不得。
“你也聽到了,那群小宮人是來請我回宮賀中秋的。想必該是幾個新來的,不知我年年皆如此拒絕。以為我不允,便是他們自己的罪過。如此一來,與其回宮復命受罰,不如在我這里跪上半日,興許能等得我心軟。”
但凡與大明宮相關,云衣皆是逃避排斥。她忌憚那座金碧輝煌的朱雀大殿,懼怕瓊樓玉宇下的卑躬屈膝,恐畏勾心斗角的碌碌內宮。
對皇城的記憶,尚留在那晚風雨,陳嬤嬤抱著自己進了一輛馬車。如今每每想起,那日母親于身后的哭喊,仍充耳清晰。
“既是不愿,為了最終還是允了?”
九兒想到自己至云衣房前時,正趕上小太監回話,于是便聽上了幾句——
“殿下,阿奴們也是奉旨辦事。王公公差小的來,若是殿下不允,那便是小的做事不利。再回去,怕是要挨上幾十板子了。”
“王公公倒是有心思,自己擔心被責罰,便叫了你們幾個來頂罪。罷了,你且回了他,中秋宴,我會去的。”
繼而,響徹后院的謝恩聲,此起彼伏,繞梁不絕。
憶及此處,九兒不解。
“本是不想,可今晨偏偏遇上……”
云衣還未說完,只見顧伯急匆匆進了院子。瞧見二人,他顧不得禮節大呼“九兒,你阿娘出事了!快!快隨我去京兆府!”
二人聽聞皆是心驚,臆中戰栗,快步跟了上去。
顧伯馬馳車駕飛快,一路大喊“行人避讓”。
……
京兆府前圍了眾人,卻因大多不相干,便禁其進入。
堂內,正值審訊過半,中斷歇息。也是因此,顧伯才得了機會,回平康坊知會九兒。
錢姑假借找五谷輪回之所的當兒,被慕棠安排見了艷兒片刻。
“婆婆不必如此瞧我,眼下奴家早已是慕府的人,礙不著關系。”
艷兒雖被慕棠囑咐多遍——此次相見為的是敦促錢姑一口咬定唐秋之罪,但她還是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失了分寸。
不過,慕家人擔心錢姑臨時變卦、壞了所謀,也是事出有因。畢竟,錢姑先前獲罪,便是慕懷桑差慕棠前去平康坊,查遍私販人口后,正入法網。而緝拿之時,恰為自己帶了艷兒前去砸露華樓招牌的后三天。
“艷兒姑娘如今可謂飛上枝頭變鳳凰,老奴自是不敢。”錢姑賠笑,心里卻恨不得啐上對方幾口。
“也罷。眼下你我便是那人人都瞧不上的‘一丘之貉’,無論旁人恁的說,錢姑莫要失了分寸。”艷兒只會些個市井粗語,連句中聽的話都說不出。
“誒呦,這還真是折煞老奴了。”錢姑輕蔑斜視,卻依舊面上恭敬。
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咳,艷兒知曉那是慕棠在提醒自己言語正事了。
“我來是為告訴婆婆,慕將軍昨夜回府,今晨便收拾了行裝出長安。想來十天半月內是見不到的。而眼前,慕家上下,皆會為婆婆撐腰。”
艷兒照著慕夫人教的話,一字一句復述。全然異于彼時粗鄙,此刻言辭,竟是格外順耳。
錢姑本是心里打鼓,聽聞艷兒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