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凳落灰,床褥生霉。小小廂房,充斥著壓抑過久的逼仄。
九兒感覺兩眼發黑,四壁皆向著鼻尖排山倒海而來。
一陣惡心至極,不堪忍耐。
門是外鎖的,窗欞釘上木楔。后庭不留人,全數去了前堂湊熱鬧。
因而眼下境地,除非有鑰匙,否則里外進出,盡是天方夜譚。
良久,似是習慣了潮氣霉味,又或是心切母親、顧伯與陸卿,她只覺太陽穴微微發脹,胃中倒是緩了片刻的翻江倒海。
然而,淚是不住流的,自進門起,便從未停下。但九兒并不自知,任憑水珠子連串滑落,領角泛濕。
繼而她腦中不斷回想方才一息一瞬,竟無哭喊,反始飲泣吞聲,至多也只會嗚咽幾句。
……
正是難捱的當兒,門外一聲怪腔打破后庭的沉寂“果真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堂堂長安花魁唐九兒,如今也有了跪地求人的時候。屬實稀罕。”
九兒聽得仔細,分明了是艷兒的痛誣丑詆。未理會門外人絲毫,九兒尋了處干靜的床角坐下,仍是沒歇地顧慮周遭。
艷兒自討沒趣,更是氣急敗壞。齷齪言語盡數噴出口中,同九兒的思緒一樣,沒個斷絕。
忽的,門外喊聲息了,轉而一句嗲氣“爺怎得來了這地方?”
只聽一聲清脆掌音,換來了長時間的靜。艷兒被慕棠扇了耳光也不敢說上半句,憋足了情緒卻不敢掉一滴淚。
一陣金器翻倒,門鎖墜地。九兒抬眼,正撞上慕棠垂涎的目光。
“唐姑娘受苦了。”慕棠先是一拜,隨即身體迫近九兒所在,伸手直向她的面頰。
九兒本能閃躲,倏然起身旁撤。本欲借機出了門,卻不想艷兒跟進,死死堵住了唯一的路。
慕棠撲了空,直接雙手撐床,結結實實地面向褥上霉斑撞去。
繼而只見他上身猛挺爬起,模樣滑稽不堪。
慕棠嘴上不停啐著口水,大抵是真的吃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轉眼又拼命揉搓手心,好似其上裹了千層穢物。
“姑娘莫躲了,眼下唯有爺能救你。唐秋顧旌已下了大獄,難以翻身。姑娘身份特殊,脫不了干系是真,可偏偏是小爺我保得住你。”慕棠對掌輕撫,言罷還得意地咂咂嘴。
眼前之人的丑惡嘴臉,簡直比屋中氣味更令人作嘔。九兒眉梢斜挑,輕蔑狀“不知廉恥。”
慕棠聞后竟未動絲毫肝火,一臉鄙陋笑相,又是沖著九兒走來。
九兒步步后撤門前,卻被艷兒堵住。余光之下,是艷兒的裂眥嚼齒。九兒無法靠近那里,只能一退再退,轉眼略過門口,向著另一側的墻面貼近。
正當慕棠走至艷兒面前,欲繼續前行,忽然迎來艷兒的一個趔趄,正準撲向慕棠肩側。二人雙雙倒地,抬眼,正見云衣放下雙臂,邁越門檻沖九兒走去。
慕棠掙扎起身,但艷兒卻宛若柳枝纏于其上,她寧愿躺在地上沾灰塵,也不肯撒手。
云衣見狀,拉起九兒向門外走去,臨行前不忘回頭說上一句“慕大公子還是同你懷中這位姑娘般配些,莫要蹦了高去找自己這輩子都不配擁有的。公子當仔細些,毋跌下,當心碎了你這一身軟骨。”
云衣九兒相伴而行。留下地上二人,只聽身后慕棠暴躁喊著“給爺起來啊!”
……
顧伯的馬車尚停于門前,盛棋派了人,馭架送二位姑娘回平康坊。
九兒本想在車輿之內便問個究竟,卻終是被云衣安撫下來。
有些話,還是沒了旁人說,方是妥帖了些。
行至露華樓,小吏停好車架,栓過馬兒,拜別。
待云衣說予一切,九兒早已梨花帶雨,抽噎不成聲。
即便未能親耳聽到假母說起此事,但經此堂前對質,云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