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宏論,主張凌汛成因,乃是由下河段結冰或冰凌壅塞,使河道不暢而引起河水上漲進而造成的決堤。小子適才有講,黃河自寧夏府掉頭向北,經河套又掉頭向南,又自河南一路向東,過淮安府而入海。眾所周知這河流,北段封凍一般會早于南段,而解凍時南段卻早于北段。且看這圖,一旦季節交替外加天氣反常,解凍時,南段融出的冰凌勢必要流到北段,可此時北段卻尚未解凍,南段上游冰凌一旦流向北段下游堤壩、閘道、橋口,必然造成冰凌堆積,從而決堤。吾等難以管控黃河封凍解凍,但卻能在堤壩決口前撤離沿堤百姓。譬如,在凌汛易發的‘寧夏府’‘河南府’兩地向北折拐的河段處,專設幾處衛所,于河流開凍期保證上下游能夠實時的偵查溝通,一旦上游冰凌漫灘而下游尚未解凍,衛所便及時通知兩府通政使司,做好提前撤離下河段百姓的準備,減免損失。”
廉衡垂眸一刻,再道“諸位也許對孤懸塞外、華夷雜居的寧夏府無甚在意,更對寧夏府入北的河套地帶,這一叛服不常的戎夷之地難存好感。但不論諸位如何看待,小子也想額外贅述幾句圣祖在位初年,曾詔令‘屯田寧夏’,修筑漢唐舊渠,引河灌田開屯數萬頃,兵食饒足。及至今朝早期,仍是冬操夏種屯衛兼顧,堪堪‘四衛居人二萬戶,衣鐵操戈御驕虜’。然這一盛況,隨著屯役浩繁及軍將內監的過度侵田,而日漸糜敗,以是丁壯力富者盡皆守望相逃,原本的‘塞上江南’慢慢又成了黃灌區,更甚時竟難以接濟自身口糧。若假以類比,不知諸位以為‘軍屯制’日漸松弛的原因可一樣?陛下一心想守住圣祖留下來的鴻業,造福百姓昌明萬代,若太子能借此契機,決心督修水利、嚴防凌汛伏秋汛侵虐,必能將寧夏這片黃灌區重新整治為‘一方之賦,盡出于屯’的千里沃野,屆時,豈非為舉國軍屯衛,做了一復興標榜?豈非為陛下了卻心愿?更甚者,太子殿下可曾想過,作為九邊重鎮的寧夏衛,所能發揮的更重要作用,將為何?”
明晟抄直問“為何?”
廉衡“后援保障。”他說時望紙上畫出長城和沿邊幾所重要衛所,再道“如今邊備本就廢弛,而東勝等五個衛所又因地處遙遠,糧秣供應愈發困難,致西北的鎮守軍將屢屢將糧草輜重等缺乏,作為邊防線后撤的主因。進而導致韃靼和瓦剌不時越過陰山,侵犯河套地區,擾民擾田。經年累月,他們更將河套作為進攻我朝的陣地和兵馬補給處,‘河套之患’若繼續聽之任之,將退避后撤作為唯一的抵御手段,難保氣焰熊熊的胡虜不會揮戈南下直搗中原腹地。”廉衡食指點了點寧夏衛,再道“《寧夏志》載道‘寧夏地方千里,有中路有西路,雖古戎狄域,亦實雍州之地。左黃河右賀蘭,山川形勝,魚鹽水利,在在有之,人生其間,豪杰挺出,后先相望者濟濟。況今靈州之建,靖虜渠之邊開,利邊亦博遠矣。乘今昔勝慨之地,塞北一江南也!圖紙之作,豈可少哉!’既不可少,太子若將此一隅再次督造為田疇膏腴、稻菽飄香的塞上小江南,那寧夏衛,無疑將成為西北邊境的上百萬大軍最近的糧秣保障處,西北邊備之糧草,焉需再仰賴京杭漕運?如此,那一封封以糧秣匱乏為由而節節潰退的八百里邸報,焉能再成為將帥懼死沙場的借口?”
言畢,廉衡環顧詞目,才覺原本囂攘紛雜的庭院,此時鴉默雀靜,就連仆役亦都候在一側屏息凝神,慣來厚臉皮的他,赧然一笑,撓撓眉峰道“以上,小子一點敝見,勞諸位費神,噪聽半日。”
明晟靜默半晌,追問“你倒了解不少。這般在意水利工事,何故?有誰教你這么說?”
廉衡矢口一笑,望向明晟“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太子殿下是在問我,何為匹夫么?”
鄺玉“放肆!”
敖頃“衡兒。”
廉衡再道“小子適才講了,不過翻看了幾本山川輿志,世子府別的不說,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