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晟回到東宮,歇足不及一炷香,宣他入宮的旨意就到了。
宣旨太監出于奉承巴結,竟是大膽一夸“不管什么時候,太子爺都穩如磐石,最是壓得住。不像淳王、榮王,還有那些個大臣,聽到風聲一個個急猴急猴入了宮,惹得陛下怒上添怒。”
明晟被廉衡臨別一番話,正攪得五心煩悶,聞他逾矩啰唣,一改平素溫態出聲低斥“謹守本分即可,親王朝臣,豈容你一宮奴置評。”
太監駝低身子,慌忙跪首認錯。
明晟始覺態度激越了,這便又平復語調“起來吧。記著,在宮里生存,需得當一個啞巴當一個聾子,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別問。”小太監是是是的感念著,明晟心里卻也還是因他幾句多嘴,正暗暗慶幸,慶幸他先去見了廉衡而非清早直奔皇宮,亦不無佩服其處處之聰睿。去早了,明皇正值暴怒,確實只有連坐挨訓之份,更顯得他消息過于靈通。
廉衡之長處,就是聰睿已極,并愈發會站在局外去操盤全局,他能感覺到,好多事少年根本就不會親自動手,他把很多人用起來調起來,起著軸轉作用。自己則處在局外制高點,擺布著所有人,包括明胤,甚至是明皇。
明晟是個聰明人,廉衡想利用他打破私礦,他十分清楚,而少年對此也未加掩飾。但,正如他此刻翻覆纏想的,即便他不打破,廉衡也會打破。雖說勢必得罪一波人失掉幾擁躉,但同時卻能收歸礦脈,并行著豐盈國帑這一奇功,所以他很難否決掉少年建議。這是太子爺五心煩悶一大主因。
武英殿落針可聞。
明皇被近一千萬兩白銀晃眼晃到喀啦氣炸過去,又悠悠氣醒過來。
康王打早被帶入殿中,明皇跳起來當胸卯勁踹他三腳后,直接背過氣去,再等轉醒,直接令狄武將康王押赴皇親監獄,不想多瞧他一眼,多聽他哀嚎一聲“父王兒臣冤枉吶。”
相里為甫尾隨褚心慮和寧王進殿,明皇氣頂喉頭,挨著逼問三人如何處理此事。
褚心慮慣來柔和,擅打親情牌,明皇甫一詢問,張口便建議“大事化無”,明晟這張牌雖說徹底廢了,但他可不想因深入徹查而損失掉永夜盟多那幾處私礦。他溫言慢語,仁慈無雙,無形間將極盡貪婪的慫包明昊說成了個“一時糊涂”的傻孩子,直說得明皇怒氣散開一條口子。
明皇氣血平涌下來這便轉問寧王,寧王本想說此事坊間已有喧騰之勢,橫加掩蓋只怕……話剛脫口,來自傍側一旁的、刺骨穿心的余光,令老王爺連咽唾沫,急忙收轉話鋒,不咸不淡說了句“上天有好生之德”而草草收音。
明皇這便又望向相里為甫。右相爺正暗自佩服著褚心慮好心態,一千萬兩白銀被朝廷一鍋端走,還能如此藏怒,實屬大隱。
明皇“右相,你如何看?”
相里為甫見明皇態度有松軟之勢,也欲暗蓋此事,一改平素溫態,躬身力諫“陛下,微臣以為,此事因被兵馬司和都督府幾百兵弁撞個正著,掩蓋幾無可能,恐怕坊間已經開始大肆傳播了,強行壓藏,怕遭百姓怨懟,畢竟這白銀數目實在巨大。康王貴為皇子,可以薄懲,但那一千萬兩白銀,卻不可不究。國帑如此缺銀,陛下如此缺銀,康王為何獨富?這些銀子哪來的?他是被人利用了還是什么?必須得查個水落石出!不管是為陛下還是為國家,都不能縱容此事在背后繼續滋長。”
相爺一改往日稀泥氣質,令在場人物皆怔了怔。別看他這不計較那不計較,三年前褚心慮威脅唐臥仙,發動十大索命要他命時,右相爺可就把他褚心慮給牢牢記住。
褚心慮望向老稀泥,老稀泥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明晟進來時,明皇靠榻上臉色難看似樹皮。褚心慮和寧王站御階之下,其后是嚴太師,再就是相里為甫幾個一品大員,另一側則是淳王和榮王。
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