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獲悉魏縉上京狀告一事時,明皇已將鈞瓷筆洗砸了。究竟是何奏事能讓皇帝陛下將最珍愛的一件筆洗砸了,太子爺實難想通,他對暗鼠雖有察覺但知之甚少,對建州江西諸暗事更是兩耳塞豆一無所知,再猜也猜不到繕甲厲兵意圖謀逆上,想來想去覺著問題既發端于江西,關隘必然是馬萬群,慮及此處太子爺矗然站直,這一站對馬萬群的耐心勢必要削減兩分。
鄺玉忙問“殿下是要去瘦竹園?”
明晟搖頭,語氣滲涼“去之前,我要先見見馬萬群?!?
“卑職這就去準備。”
“鄺玉?!碧訝攩就K?,面無血色,“上行下效,我最近一直在想唐太宗一句話,‘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亂者。’看看本宮身邊可用之人,剛倒了刑部佘斯況、劉階張廷敬,吏部就緊跟著淌渾水,豐四海的工部在河道海貿上骯臟更甚,坍塌也只是遲早問題。東宮還剩什么?即便本宮將來順利御極,難道還能指望這些擁躉來助我匡扶社稷不成?源清流潔源渾流濁,是東宮這源頭有問題么?”
鄺玉沉眉一刻,回話道“殿下,卑職倒想起儒父在講壇上講的另一句話,‘槁竹有火,弗鉆不然;土中有水,弗掘無泉?!療o人鉆火火不會燃,無人掘泉泉不會流?!?
明晟蒼然一笑“本宮知道你在想什么,計疑無定事,我既然決定同他合作除盡野火,此刻就不會為了這些貪僚同他反戈相向,令仇者快,明白嗎?”
鄺玉應聲“是”,叉手退出準備車馬。
馬萬群和兩位幕僚及管家粗粗商議番如何分洪,就接東宮密信趕赴銀樓。除替罪羔羊佘斯況和已淪為階下囚的劉階、張廷敬缺席外,馬黨在京重要羽翼,頂針續麻紛紛應召到場,即工部尚書豐四海和侍郎何兆瑞、大理寺卿馮化黨和寺丞王贠、詹事府詹事虞獻章,以及吏刑工三科好幾個都給事中,他們俱是便服出行,錦衣緞裳濟濟一堂,卻一個個愁云慘霧像上墳一樣。
馬萬群坐密室上首,從進來后就冷閻王似的默坐不語,多事之秋,豐四海等人巴不得跟著沉默或最好被遺忘,免得淪為接二連三的禍事羔羊。直到坐纛者明晟進來,馬大人才忙退居下首,往那張薄棺材臉上堆幾斤心虛奉承的干笑。
明晟攜惱而來,拂袖莊坐毫無昔日的和風細雨“本宮記得在這里,同諸位不止一次講過,‘思上之所思,而慮其無所思;為君謀利不如為君求安。思之深而慮之遠。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T位可曾都聽到心里去過?”
馬萬群上下嘴唇碰幾回,也沒能碰出一個字,其他人就更成了霜打的茄子。
明晟收回視線,盯向下首馬萬群“馬大人,竇滿貫案,您可有合理解釋?”
馬萬群面含憚色,心知再搪塞或掩飾只會徒增太子懷忿,況且此事經魏縉上京一鬧已嗚嗚洋洋,再難淹壓,倒不若借東宮之力化解危機,腹稿片刻自責無比道“竇滿貫的事,確實是老臣要王懋行和羅文松壓下去的?!?
明晟冷冷逼問“理由。”
“順天府衙前前后后的八十多具尸體,除了永夜盟外,另一半出處殿下想必已聽蘇學岑提過了。這些兇徒個個武藝高超手段毒辣,拿老臣早年一些私事要挾之,臣對抗無力剿之無能,飽受脅迫才會昧心壓住這事?!?
“私事?那就是說大人確實是因私廢公了?”
“這……”馬萬群揩了揩扁額汗,有那么一瞬他是想告訴明晟關于暗鼠的存在的,但兩位幕僚紛紛不贊成他將此事提出,尤其是睿智無雙的黎先生再三言陳利害,他也只好再度閉口不提。殊不知此舉即將消掉他在太子爺這邊又三分信任。想了想他才道“是老臣早年做了點糊涂事,給人留下了把柄,否則我怎會枉顧國法,縱容此等鼠輩對我三番五次要挾之?!?
“一個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組織,卻能將沿海富商接二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