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來的幾位代表皮笑肉不笑一個假笑,金剛不語。
佐貳官章進捋著須子,既想擺出他官大數級壓死人的譜,以強化他傲岸不屈的人格魅力博駙馬青睞,又想做小伏低好好巴結他,這位新晉額駙雖說一小小鳥觀政,卻當真威勢赫赫前景宏遠。思考來去,末了忙放低姿態,故意露出些見風使舵的心意。但再怎么說,輸人不輸陣,他得先拿出點氣勢,否則易被人瞧不起反唾棄,還在一眾下屬跟前丟面子。
“駙馬爺甫一觀政,先來我等窮地兒,委實對戶部青眼有加。”
廉衡最喜歡同這種風擺柳打太極,微微一笑“戶部掌全國財政,大人說窮,是說我大明窮咯?”
一天到晚來戶部的十有八九是要錢來的,所以戶部大小官兒習慣了哭窮,改口不易,章進眼見口誤,原本靠著扶手閑閑坐的個人頓然扳直,兩只無處安放的小手齊齊搭腿上,陪笑解釋“大明政通人和物阜民殷,怎么會窮,敝人這窮,意在表達我們戶部作為大明的財政總管,要時時保持危機意識,要替陛下勒緊褲腰帶過緊日子,但過緊日子不等同過窮日子……”
不待他說完場面話,廉衡明知故問“紀大人還臥病在家呢?”
章進點頭“是啊。”
廉衡“你們堂官呢?”
一郎中“巡鹽御史領敕要去巡視了,盧尚書去送他們了。”
廉衡“兩淮、兩浙、長蘆的運司都要出發了嗎?”
又一郎中“陛下昨日突然降旨,要他們提前巡視,催督鹽課。”
廉衡“昨日降旨,今日就走?”
郎中“圣旨刻不容緩,誰敢怠慢。”
廉衡眼睫微微抬了抬,看來皇帝陛下被建州的事給蟄到了。不用說,巡回來的鹽稅基本要用到軍事上了,這倒也好,邊備松弛軍心渙散,一切亟待強化,正好借此填充并升級甲胄和火藥武器,樹威邊遠震懾四方,給瓦剌韃靼倭寇蝥賊上一點顏色瞧瞧。
廉衡忽然站起“借貴署筆墨一用。”
郎中忙讓人拿來筆墨,少年援筆后,抬頭利刃一樣盯著桌側躍躍欲看的章進,年近五十的人被他盯地頭皮一麻,蒼茫站直避到一邊,尷尬的受著來自下首幾位部屬的干覷。
廉衡罷筆后,將信札遞予夜雕“交給盧堯年本人。”言訖又附他耳邊咕噥一句,夜雕點頭退離,走出二堂門直接飛身云去,看的一眾官老爺心底直說“好身手”,不過他們更好奇的是少年究竟給盧堯年寫了什么,此外,他那一聲“盧堯年”叫的真是自然而然狂妄無比。
廉衡坐回原位,指了指身側空位“章大人,回來坐啊。”
章進被他方才刀子一樣割過來的眼神弄的十足難堪大為不滿,直覺自己一堂堂戶部左侍郎也太不被人放眼里了。可廉衡他惹不起,這個獨步青云的少年,能與襄王爺等禮平節能讓太子爺三顧瘦竹園,單這些就足夠他在其跟前夾尾巴做人了。什么南征北戰封疆大吏,一跟這些鳳子龍孫皇親國戚比,有時真的會一文不值。何況,稍能站高處窺測近來局勢的人,都會巧妙發現,九州風云蕩,雖非一時屯釀,但也絕對是在這廉衡榮進皇榜受封駙馬時開始打雷閃電刮風下雨的。打他經科考踏入朝堂那一刻,戶部刑部吏部各衙門就一個個被推到浪尖上。
也不知該夸他神謨妙算還是該罵他心狠手辣。更要命的,是這一切竟然都只是發生在,他出任要職之前。他一旦有通天仕途,那可就不僅僅是倒一個康王爺、死一個紀瑾病一個紀盈這么簡單了。復雜的自我糾結后,他選擇坐回原位,等著廉衡暖場。
可少年人已陷入思想漩渦里,哪顧得上理會他這些別扭小情緒。
廉衡闔上眼簾,心想得虧他機警,日前就讓右相爺請旨,特派欽差去十大稅關明察暗訪。相爺方方把密諭拿到,還沒來得及將圣旨遞到錢輅手上,這邊的巡鹽御史就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