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馳隙流年,殘燭催淚光陰短,故舊年華一夜變。
一夜變。
明胤一瞬耳鳴,王府地底那被囚白的蒼發仿佛一把攥住他喉嚨,龍泉峰深處成千上萬的嘶吼聲刮在他耳際,那個人的血崩了他一身,他的音容笑貌翻滾在他腦海里碾遍他神經,甚至于京都那把已成寒燼的火——他提議的那把火,又猛然點著他心房,熊熊烈火摧枯拉朽。
他上不來氣,窒礙難吸。他抓緊胸口,曲背弓腰,低低一聲痛苦之至的呻吟,痛苦之至的呻吟。
帳外撓心撓肺的幾人將獵獵目光全部投給秋豪,秋豪喊了聲“主子”就掀簾入內,只見他主子伏榻沿上,揪著胸口痛苦萬狀直要昏厥。秋豪定住腳一步挪不動,一字問不出。
心口懸刀的施步正跨步跟入,腿一軟失聲問:“是不豆苗怎么了?他怎么了?”
秋豪攔他出去,令道:“沒我命令,都不得入內。”言訖他掩實帳簾,輕步走近他主子,曲背彎腰低低呼喚,“主子,主子。”
明胤抬手抓住他手腕,秋豪忙兩手托住他。他主子全身氣力仿佛被抽干,死死拽緊他仿佛拽著根救命稻草。秋豪一瞬酸楚,眼眶濕潤,半跪其身前問:“主子,你怎么了?”
明胤幾近哭腔:“秋豪。”
秋豪忙答應道:“在,主子我在,我在。”
明胤滿目驚慌,滿目哀毀:“火,那把火是我提議的,她滿月宴,我燒死了她所有親人,我甚至差點燒死了她。”
秋豪雙目陡大,亦滿目驚惶,他啞口無語怔怔移目廉衡。他早該猜到的,他其實已經察覺了,可他尚希冀他猜到的是假的,然而這突然間就成了不爭的事實。三年前他就說廉衡是插向他主子的一把刀,但怎么個插法,尚不知,現在知道了,這是一把正正插向他主子心口、他主子還甘心情愿迎上去的一把尖刀。
她是傅鈞預。
瞧瞧主仆二人,面對了什么樣的真相。
秋豪驚愕片刻迅速回魂,他不似他主子對廉衡滿懷感情,他很快讓自己冷靜。當先站起靠近榻側少年,察看她爪傷箭傷道:“主子,不管怎樣您先冷靜,旁的日后再說。得先迅速處理她傷口,再晚,失血過多,毒入心髓,恐回天無力。”
明胤惶然抬頭,點頭,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動的人物,一瞬像個孩童,全憑秋豪指揮。
秋豪冷靜再道:“她的身份,只能瞞著,泄漏出去,就是滔天的欺君之罪,誅九族都不夠。藥鬼和軍醫都等不及,只能由葉昶處理包扎,所以他也得知曉此事。”
明胤點頭。
秋豪頓了頓又道:“我去拿一身干凈褻衣,您先……先給她……”秋豪一時結舌,猶疑,“還是讓追月替她換?”
明胤沉默。
秋豪一想這事他主子壓根沒法表態,索性又道:“追月嘴快,性子又烈,讓她知道實情難保她不會情急失口闖出大禍,所以還是,主子您給換吧。”細頭發言訖出去,用凌厲眼神壓住惶惶無措的七英二衛,很快拿了套干凈褻衣進去,隨后又迅疾退出,守在帳口。
帳內燈火忽然滅了。
七英二衛俱是一驚,秋豪卻道:“慌什么!”
施步正腿又一軟:“燈咋滅了?”
秋豪刮眼他道:“你去看好那幾活口,別讓他們死了!”
施步正:“讓白鷂去處理那幾條狗不就好?”
秋豪喝令:“讓你去你就去!”
施步正攥緊血拳:“干嘛非把俺支開?!”然他恨恨說完還是乖乖走了。去到刑帳里,追月已將一只水鬼打的牙齒就剩下一顆,還搖搖欲墜。
秋豪望著草莽背影,心說就你這性子,不支開你一會掀翻人馬闖進去,嗷嗚一嗓子那還了得。想必,他轉向白鷂:“信出去了?”
白鷂點頭:“據線報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