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吾家有女,尚未及腰。”林棲遲努努嘴,示意大哥看這紅衣女童,身高還未到大哥腰部。
他知古言指的是長發未及腰,不過正是女童的身高給他靈感。這一大一小站在一起,都是冷冷的樣子,倒意外地更像是一家人。
“蓁蓁……未及腰么?”
“嗯,蓁蓁未及腰!”
女童并不在意名字,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從今天起,她就有個新名字叫蓁蓁,還有了兩位長輩負擔她的生活。
進了“錦珠繡”,林大夫跟掌柜借來紙筆,把蓁蓁二字寫到紙上,給女童看。
這位蓁蓁小姑娘撇著嘴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還是不想開口說話。這字真復雜,難寫得很,她不喜歡。
林大夫吩咐伙計帶蓁蓁去試衣服,他和孟執堂走進里間,坐下喝茶。從此處前往家鄉小清州,不過三四日路程,很快就到。在這之前,他還有些打算需要跟大哥講講。
林棲遲出生于南方富戶,照理說自小應衣食無憂,如果天資聰穎讀得進書,無疑會走文人入仕這條路。可實際上,林家三子一女,長子次子皆為嫡子,由夫人所出,其母潑辣小器,把持著全家事務,頗有些獨斷專行的意思。
三子為林棲遲,和四女同出于妾室,自幼不受待見。雖不至于冷飯冷菜,但整個院子里說要多么尊其為主子,倒也難以自圓。其母因懂醫術,為林家老爺治好了病,才于亂世中得了安身之地。她的性格又過于安靜,除了感激林家收留,不再作他想,行事以不引人注意為要。
林棲遲自幼讀書不能算好,總跟著母親在小院內栽植藥草,對醫術頗有興趣。到得后來戰事無休,每家每戶都要攤丁。林家所出三個兒子,最后是林棲遲赴了前線。
算算時日,他已經有六年漂泊在外。以前在戰場也就罷了,可這兩年常有家信和銀兩送往小清州,自己卻是一封回信都未收到。眼看著侯府喪期快過,這才稟了侯爺孟執堂,告假求回鄉探親,只是沒想到孟執堂竟然跟了來。
這趟回去,最重要是看望父母,其次是小妹已到婚期,不知家里如何安排。他將來定是要跟著侯爺長住順京的,千里迢迢,以后回鄉恐怕也不容易。如果蓁蓁愿意認他做養父,這一趟還要得到爹娘首肯,再去稟告族長,把蓁蓁的名字寫進族譜。
孟執堂扶額,揉著眉心道“你是當真了?還要寫進族譜?”
“自是當真。”林棲遲毫不遲疑,他跟這個孩子投緣,蓁蓁做什么他都瞧著高興。
“這個小啞巴來歷不明,還是小心些。”
“……”林棲遲知道大哥所言非虛。大楚滅國后,子民逃難,流動得頻繁。楚,周,齊三國子民,文化和語言相近,戰爭期間的戶籍管理又混亂,多的是來歷不清不楚的人。若說有些奸細探子,甚至妄想復國之遺民混雜于市井,實屬正常,而且單靠外貌舉止,根本分辨不出。
“大哥所言極是,不過……我只教醫術,應該沒事。”
“若是賊子,你當如何?”
“……”林棲遲想著那個溫暖的笑容,默默低頭沉思。半晌答道“那便任憑大哥處置。”我覺得她不是,希望她不是,千萬不要是。
兩人聊完,笑著看蓁蓁穿新衣走過來。店里的伙計十分機靈,還給蓁蓁扎了發辮,配著剛剛上身的晴山藍色裙子,顯得整個人神清氣爽。
林大夫看得養眼,說道“我說為什么總感覺這孩子親切呢。大哥,你可有覺得,她很像你?”
“不像。”孟執堂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什么叫很像我,哪里像了?
“真的像呢,容貌明麗,眉含英氣,身姿挺拔,而且——”
“而且什么?”
“都一樣的冷面寒鐵,生人不近。”聞言孟執堂心中一動,細想想這話確實有幾分道理。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