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侯以軍功建府,到孟執堂已經是第四代。家族人丁并不興旺,是以未曾分家,都居在一處,遙想當年也是順京城里賓客如云的所在。
只是如今一切化為過往煙云,還活著的孟氏族人中,男丁只剩孟執堂一人。說起來倒是還有位隔著一房的姑姑,早年入宮居了妃位。孟執堂小時曾進宮磕過頭,之后再無往來。
自守喪期滿后,管家孟長懷日日都要在侯府門口站個大半日,就盼著自家侯爺回來。雖然平日里他十天半個月的去陵園探望,但總歸不如侯爺正正式式地住進府里,叫人心里踏實。
管家被賜姓為孟,名長懷。十幾歲起跟著前前任侯爺,到如今接近五十歲的年紀,大半生為侯府操勞,連孟執堂也要敬他幾分,尊他一聲孟叔。
到底是習武之人,老頭子腿腳靈活,精氣神也就剛滿四十的樣子。頭發黑白夾雜,梳得整整齊齊,太陽穴微微鼓起,留一撮山羊胡子,相貌甚為普通。
馬車簾子打開,孟執堂先露面,接著是林棲遲。
孟管家跟林棲遲相熟,常常在孟氏陵園見著的。他對這位救過侯爺性命的大夫極為敬重,給侯爺行完禮之后,又躬身向林大夫行禮。
林大夫溫文爾雅,不疾不徐回了禮。接著轉身把馬車上的蓁蓁抱下來,領著她向孟管家問安。
孟長懷嚇了一跳,這孩子打哪兒來的?自家侯爺生的么?嗯,長得還挺像,就是皮膚太白了,膚色不像侯爺。
什么時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呢?從未聽侯爺提起過啊!
要不就是童養媳?可是不合理啊,侯爺這年紀找個及笄待嫁的姑娘多好,現成的喜事。這孩子……十歲都不到吧?這得再等多少年啊?
心思百轉之間,耳中聽到林大夫教這孩子喚他“孟爺爺”,哎喲喲,這奶音可真好聽啊,嬌滴滴的,哈哈哈哈!
孟長懷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掏出一塊碎銀子往蓁蓁手里塞,說道“拿著拿著,爺爺給你的壓祟錢。”
蓁蓁道聲謝,大大方方收下,她沒有錢袋,轉手遞給林棲遲。
孟執堂一言不發,無奈望著三人傳遞那塊碎銀,搖搖頭轉身,邁開腿大步跨進府門。
侯府長期沒有主子,是以仆役也就幾人而已,平日里除了掃灰就是修剪花園,慣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現在不同了,侯爺歸來,大家個個眉開眼笑,精神煥發,站在花廳等著訓話。
孟執堂進佛堂給先人牌位敬香完畢,來到花廳坐在主位。
極品鐵觀音已經泡好,就擱在桌邊。林棲遲在他身側侍立,孟管家領著聽話的仆役排列整齊。孟執堂不怒自威,拿手指點著桌面,沉默不語。
好像少了點什么。
半晌,他突然發問“她哪去了?”
眾人驚訝,不知主子問的是誰。林棲遲四下望了望,剛剛還在眼前的,這會兒跑哪去了?
孟執堂嘆口氣,說道“去把小姐找回來罷。”孟府太大,要是走丟了,靠她自己恐怕找不回原路。
得嘞,侯爺的第一道命令是找到小姐哎!
雜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不知道此次進府的并不只有眼前這兩位。
“小女孩兒,大概這么高。”孟執堂比劃著,想想算了,出了花廳自己施展輕功幾個縱躍各處搜尋。
孟長懷怪自己太大意,以為那孩子始終跟著林棲遲,就沒留意動向。整個侯府里的事情,按說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才是。真是老了,才會出這樣的紕漏。
他跟著侯爺快步走出花廳,向另一個方向尋去。
蓁蓁并未走遠,她看眾人都聚在一起,想著可能有重要的事情開會。自己是個外人,又不受孟執堂待見,所以主動走開了。
東南角有個院子,一大片紫藤花開得正好,低低垂下來隨風飄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