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孟星瀾跪在侯爺書房內。林棲遲送畢吳氏車馬,跟管家孟長懷一同匆匆趕進來,兩人大氣不敢喘站立一旁。
孟星瀾仿佛今年特別的衰神上身,一出門就出事。先是參與了兩場斗毆,這次又因她死了兩個人。要說她完全無辜,誰都不會信。
孟執堂來回踱步,擰著眉一言不發。
侍妾這種身份的女子,死了便死了,不值得費什么神,但通常無聲無息死在后院。這次在如此重要的場合被打死,意味則深遠許多。
明著是替孟星瀾出氣,實則維護景明侯府。誰都知道這座宅子的榮耀隨風飄散,就快不剩什么。九王爺這么一手,又把孟家抬上高位。有道是登高易跌重,他可不愿登高。
孟執堂垂眸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孟星瀾,心里暗自有些歡喜比上次有進步,上次哭得昏天黑地,這次眼淚不流一滴。很好,果然多見見世面有好處。
他開口問“聽說是你先動的手?”
此刻孟星瀾已經完全冷靜,前因后果也想過幾遍。聽父親問話,毫不遲疑答道“是我動的手,因為前一日下午,她在花園里罵我沒教養。”
“你沒當場罵回去?”孟執堂隱隱有些惱怒。
“……我推了她,然后跑了。”孟星瀾垂著頭,面無表情繼續說,“后來晚宴她讓人在我飲食里做手腳,我喝下一杯摻著春藥的酒。”
林棲遲和孟管家未想到還有前情,滿臉不相信,這種手段竟然用在侯門小姐身上,那人膽子得多大!
孟星瀾又把對吳嬌的一套說辭搬出來,一直說到第二日看見婢女嘲弄,再也沒忍住。接下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孟執堂蹲下身,伸手捏住孟星瀾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冷笑說道“那個人救了你兩次,我倒很想知道是何方神圣。不請他來家里坐坐嗎?”
孟星瀾眼里驚恐一閃而過,咬著牙回答“爹,我不懂你說什么。”
孟執堂放開她,站起身沖著林棲遲恨聲道“你瞧瞧,真不錯啊,學會撒謊了!”
林棲遲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握著她的手輕聲道“別老跪著,地上太涼。”
他拍拍孟星瀾的手背,語重心長“蓁蓁,不要對你爹隱瞞。無論什么時候,只有家人才一心為你著想。撒謊會傷你爹的心,也會傷二叔的心。”
孟星瀾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明明她什么壞事都沒做,后果都落到她的頭上。跟陸知辰也是,明明沒什么不可說的,自己為什么一再的避諱提起這個人。
撒謊開了個頭,就要用更多的謊去圓。只要大家都在順京生活,總會碰上,以后怎么辦,再撒更多的謊嗎?雖然不知道哪里露了破綻,但現在坦白確實是唯一的選擇。
她深深呼吸,然后告訴父親,二叔和孟管家“上次鄭子清被我刺傷時,我也被鄭子清扔出去,如果摔在地上,應該也是重傷。他正好路過,從鄭子清手上把我救走。脫臼也是他幫我治的。送我到廣濟堂門口就離開了。”
林棲遲心里松了一口氣。看樣子是位高義俠士。
孟星瀾接著說道“昨日在晚宴遇見他,聽說是兄長中了進士,作為家眷來赴宴的。我喝錯……東西后,他找間空屋子,守了我大半夜,藥效過后再把我送回去。”
孟管家在一旁笑瞇瞇點點頭。聽起來家境也不錯,應該是哪個世家的公子。如此古道熱腸,算是蓁蓁命中貴人。
孟執堂雙目如炬,厲聲問道“少他他他的,叫什么名字,哪家的?”
孟星瀾受不了威壓,只得老實回答“萬通鏢局的二公子,陸知辰。”她心亂如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孟執堂猛地提高聲音“昨夜你一直醒著嗎?”
明明萬籟俱寂,孟星瀾耳邊卻閃過刺耳呼嘯,如同一支穿云箭從遙遠的黑暗中帶著破風之聲直刺眉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