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能得一知己,著實不易啊。愿你二人能高山流水,再成一段佳話。”
“老師,您……”劉備明顯感覺到盧植的狀況有些不對,以盧植干練的性子,向來有話直說,何曾如現在這般顧左右而言其他。
盧植沉默了半晌,忽的嗤笑一聲,然后幽幽道“今日所見,為師著實難受,本以為先帝故去后大漢還能有救,卻不想見到如此一幕。”
“玄德,你久歷四方,為師且問你,這大漢國祚還有多長?”
劉備一時有些摸不準盧植的意思,只能吶吶不言。
盧植見劉備不答,繼續道“吾中平元年得拜北中郎將,持節征討黃巾,黃巾之亂完全稱得上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過年余便告終結。但其卻將血淋淋的事實展現在天子和滿朝公卿面前——人心思亂。”
“雖然滿朝公卿皆言稱張角以詭術迷惑民眾,但公卿們都清楚,何曾有詭術可以聚眾百萬,席卷天下?正是因為朝政紊亂,賣官鬻爵,世家大族與地方豪強勾結,再加之宦官親屬為非作歹,人民早已苦不堪言。《陳涉世家》有言,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橫豎都是個死字,民眾何以不反?”
劉備默然不語,他亦曾征討黃巾,其中有野心勃勃之輩,尋釁作亂之徒。但更多的是活不下去的民眾,其舍生忘死,正是因為身后除了死字,別無他物。
“王者以民人為天,此高祖所以平天下之原由。然而,天子與太后還記得嗎?滿朝公卿可還記得?吾真的累了,眼中竟看不到一絲希望,或許天子成年后能變得英明神武,但,還有這個時間嗎?”盧植心神俱疲,幽幽說道。
隨即又嗤笑道“人老了,總愛說些繁雜廢話,玄德姑且一聽便是,吾既為漢臣,食漢祿,自當永忠漢室,這些話也不過是空發牢騷罷了。”
……
馬車即將到達盧植府邸,卻見前面匆匆而來一隊軍士將馬車攔下,為首者恭敬的道“不知是朝中哪位貴人在此?”
盧植掀開車簾,皺眉道“老夫尚書臺尚書盧植是也,尚未宵禁,汝等為何攔阻?”
雒陽郭區不行宵禁,但內城有皇城重地,還有無數達官顯貴,因而是有宵禁的,且頗為嚴格,但宵禁時間從子時一刻開始,如今不過亥時,卻不知為何攔阻車駕。
“回稟盧尚書,不是我們無禮,實在是出了大禍事。有刺客行刺大將軍府上車駕,車駕內有黃門荀侍郎與李侍郎,李侍郎身上還挨了一箭,大將軍震怒,大索全城。我們也是依令行事。”
劉備聞言,腦內頓時一陣空白,身子晃了兩晃,強自鎮定問道“李侍郎可有大礙?”
“回稟貴人,卑下不過是小小的什長,著實不清楚李侍郎的狀況。”那領頭的什長見劉備亦是身著官袍,便恭聲答道。
盧植知道劉備看重李澈,于是吩咐道“玄德,汝且自去吧,為師自己駕車歸去便是。小心謹慎,刺客或許還會動手。”
“多謝老師,備失禮了。”劉備跳下車駕恭聲謝道,問明李府方位,便一路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