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幽州牧劉表帶著幽州上下官吏迎于道左,迎接那位北方各州的領袖。
時隔兩年再見,昔日之身份地位已然發生逆轉。
曾經的劉表是北軍中候,監管北軍五校,在雒陽也算是大人物,更是名滿天下的高士。而劉備不過是區區議郎,于天下聲名不顯。二人能夠共坐一堂,還是因為大將軍何進的抬舉。
今日的劉表已是一州之牧,列侯之尊,卻不得不以大禮迎候劉備,這般世事變遷,若是放在心態稍弱的人身上,免不了一場糾結。
但劉表畢竟不凡,很容易便接受了現實,從他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不滿,神態自若,不卑不亢的迎于道左。
而劉備自然也不能給這位同族兄弟擺臉色,遠遠的便下了馬車,兩人把臂同游,慢慢踱步進入薊縣城,這一幕也落在了天下各方勢力的探子眼中,讓不少人變了臉色。
……
在宴席之前,劉備與劉表心有靈犀,屏退了各自屬下,只留二人于書房對坐。對于劉備的來意,劉表自然是明白的。
“看來衛將軍是等不及了?”
劉備從容道“時不我待,不得不急。”
“幽州也……”
還未待劉表把話說完,劉備打斷道“景升兄,多余的話還是不必說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如今天子遭弒,天下變局已至,景升兄若還想旁觀,未免太過不智。”
劉表微微蹙眉,被打斷話語自然不是什么愉悅的體驗,而劉備這般咄咄逼人的表現也有些令他不快。沉聲道“幽州地處北疆,衛將軍又何必著急?待天下安寧,自然四海歸心。”
“天下安寧,請自幽州始。”
劉表忽的笑道“看來衛將軍認為幽州是軟柿子,可以輕易揉捏?”
“只是不忍景升兄行差踏錯。”劉備的神情自始至終頗為平靜,朗聲道“武王伐紂,以太公望功大;高祖立漢,以蕭何功大。何哉?太公望佐周始于文王,蕭何輔漢起于沛縣,而非周公、韓信功小。
吾此時需要助力,若景升兄愿傾力相助,將來必不相負。若天下平定再歸順,屆時景升兄的歸順又有何宜?更何況于景升兄而言,這天下仍是漢家天下,恐怕才更有利吧?”
“需要助力?”劉表挑了挑眉毛,詫異道“衛將軍坐擁數州,兵多將廣,如今的冀州更是實力雄厚,不遜豫州分毫,掃平天下只在旦夕,又如何需要助力?”
“不夠快。”劉備搖頭道“時不我待,既然僵局已經打破,那就只能用吾的辦法來改變。吾需要整合北方勢力。”
劉表一愣,饒有興致的問道“下定了決心?若是失敗了,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好名聲。此前步步為營,為何如今忽的急了起來?”
“舍我其誰。”
劉備很平靜的說出這四個字,不待任何強烈的情緒感染,但劉表怔住了,他慢慢咀嚼著這四個字,喃喃道“舍我其誰……舍我其誰……舍……我其誰!好一個舍我其誰!原來吾差的就是這四個字,‘舍我其誰’!”
劉表的神情變的異常豐富,甚至忍不住站起身來,一邊踱步一邊喃喃自語,似哭似笑,再不復之前的從容。
良久,劉表一聲長嘆,苦澀的道“若是早早能下定決心,吾必不會將幽州拱手相讓。不……或許吾本就不是那平定天下之人。如你所言,舍你其誰。”
“景升兄意下如何?”
劉表正了正衣冠,反問道“玄德此時又想走到哪一步?”
“先前已遣使奉迎雒陽天子。”
“還是太慢!”劉表不悅的道“既然有偌大雄心,又是天潢貴胄,為何不可一步到位?光武能轉移世系,難道你就做不得了?”
劉備沉聲道“功績不夠,僭越之舉易遭非議,越是在這時候,越是不能出半點差錯。要快,但是也要穩。”